中,有不同装扮的人顿住脚步,不动声色的向后退去,目光凶悍。
这一声“别过来”,显然是另有所指。
褐衣汉子大喝一声:“成王!”
林夕收回目光,问道:“你待如何?”
汉子周围的百姓早在他亮出匕首的一刻,便慌张躲开,唯有侍卫将其围在中心。
褐衣汉子匕首在少年脖颈上压出血痕:“放我走,不然我杀了他!”
少年呜咽出声,但没有人让开,侍卫们冷冷看着他,之所以还未动手,不是顾忌他手中的人质,而是没有收到命令。
“你做了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林夕道:“莫说你此刻挟持的只是一个平民孩子,即便挟持的是我,一样难逃一死,
何必多搭上一条无辜性命?()”
无辜?√()”褐衣汉子仿佛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事:“你跟我说无辜?你们这种人,跟我说无辜,让我别伤害无辜?”
他放声大笑。
林夕没再说话,静静看着他,直到他自己停下。
林瑞声音冰冷:“说出主使,我可以做主,留你一个全尸。”
“全尸?”汉子又笑了,道:“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个?”
林瑞冷冷道:“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你父母妻儿的性命也不在乎?说出主使,他们或者还有几分活命的可能。”
褐衣汉子再度狂笑,却又骤然停下,道:“你要知道主使是吗?好,我告诉你谁是主使!”
“主使,是我爹。”他道:“我爹叫陈全。”
“还有我娘,我娘叫张招娣。我媳妇儿,刘桂花,我弟弟,陈二虎,我女儿,陈秀丫,我儿子,陈富贵……他们都是主使,你们去抓他们吧。”他笑的嚣张:“你们去抓他们啊!”
林夕默默移开目光。
林瑞道:“你是蜀人?”
虽是问话,语气肯定。
“对,”褐衣汉子点头:“我是蜀人。”
“我是蜀人,”他道:“十年前,我家里还有四十亩良田,我甚至,甚至想送秀丫去读书的……
“到一年前,就只剩了七亩。
“年年风调雨顺,年年五谷丰登,年年食不果腹……年年食不果腹!”
他停了很久,才继续说下去:“去年发了旱灾,连井都枯了,地里裂开一指深的口子,我们挖井、挑水,什么法子都想了,就收了那么一丁点粮食……当官的一来,全部收走了,一粒都没给我们留……”
“你们知道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吗?你们不知道,你们不在乎!”他吼了一声,声音哽咽起来:“富贵儿才半岁,饿了什么都朝嘴里塞,一个没看住,就没了……
“大老爷说税没交够,我爹哀求了几句,就把他拉去枷号了,说他抗税……我去接他,他知道我把最后一点地卖了,一口气没上来,去了。”
“入冬的时候,秀儿把自己卖去了窑子,换了五斗粮食……她长得不是太好,去了就接客,连一个月都没撑过去……她才十四岁,十四岁啊!”男人闭了闭眼,道:“你们跟我说无辜,我爹无不无辜?富贵儿无不无辜?秀儿无不无辜?”
“胡说八道!”林烨忍不住喝骂:“去年蜀中大旱,父皇将一概赋税劳役全免,又拨了钱粮赈灾……如何会是这般光景?”
褐衣汉子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并不答他,继续道:“冬月里,县老爷招民夫,说要挖渠蓄水,要自带干粮,我弟弟去了,再也没回来。
“我带着媳妇和村里人一起去逃难,但是路被封了,我们喊了几声,他们就开始杀人……村里一百多号人,死的死,散的散。活着回到村子的,只有十几个。”
“正月初二,我媳妇没了,不知道是饿死还是冻死的,早上起来一摸,
() 凉了。()”
褐衣汉子咧嘴笑,眼睛却潮湿着,声音讥讽:大老爷,你还要问什么?问我为什么造反?你说我为什么要造反?我活不下去啊,我活不下去!
我年年交税,年年交税……我种的是米,却只吃的起糠,你们米满仓,谷满仓,你们吃不完的大鱼大肉,为什么还要抢走我们最后一粒粮食,为什么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们留?!
你们不让我们活,那就一起死……一起死!▔()_[(()”
林夕默默调转马头,道:“启程吧,勿要误了吉时。”
身后传来声响,林夕没去看。
花轿被重新抬了起来,经过方才位置的时候,褐衣汉子已经不在了,地上有一滩血水,被吓坏的孩子瘫坐在地上,脖子上的血痕很浅。
……
依旧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仿佛为了证明什么似的,接下来的婚宴,甚至比先前几位皇子大婚时,还要喜庆热闹。
喧嚣过后是寂静。
夜过三更,布置奢华的新房中,龙凤喜烛燃烧的声音清晰可闻。
林瑞牵起少女柔胰,低声道:“今日委屈你了。”
薛巧儿摇头,正待说话,忽然听到不知何处传来一缕箫声,空灵而悠远。
一时间,心中杂念尽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