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德堂出现短暂的死寂,在场的人都死死盯着裴云初话,仿佛听错了。
暮烟乐仰起脑袋看他,一双干净的眼珠子瞪得很大,虽然喊他哥哥,也是因为不知道喊什么才会选择一个亲昵的称呼。裴云初的意思,却是她变成他的亲妹妹了。
她一个独生女,哪来的亲哥?
孙彩云脱口而出:“她姓暮,您姓裴,世间哪有不同姓的兄妹?”
“事关裴家的隐秘,不便透露。”裴云初语气没什么温度。
他话放到这里,孙彩云没胆子再盘根问底了,毕竟裴家家主的名声,确实荒唐,多出几个私生子女也是寻常事。她吞了吞口水,陷入将被裴家问责的惶恐当中,进退为难。
裴云初的手扶住暮烟乐的后脑勺,往上抬了抬。暮烟乐的小脸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嘴角破皮,下巴淤青,裴云初扫了几眼,朝她眨了眨眼睛。
她很有眼力见地呜咽了一声,说:“疼。”
“舍妹年纪小,打架也受了伤,”裴云初眼皮轻抬,带着兴师问罪的责问语气,“吴家拿什么负责?”
孙彩云双腿发颤,不仅她得罪不起,赔上整个吴家都没办法跟裴云初对抗。
裴云初的语气忽而一转,变得平静从容:“我虽对吴墩不满,但并非蛮不讲理的人,现今他已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你们吴家也不必再揪住舍妹不放,若吴巡抚和他的夫人责问,把我的话捎给她,让她来找我。”
孙彩云连声说是。
暮烟乐看得目瞪口呆,他三言两语,居然就解决了?孙彩云看着凶悍,裴云初全程如沐春风,为什么她对他这么害怕?
在她脑子转不动的时候,裴云初微微俯身,视线与她平齐,弯唇笑:“哥哥这样处理,妹妹觉得如何?”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她的身上,她点了点头,片刻后,又摇了摇头。
裴云初:“怎么不满意了?”
倒不是对息事宁人的做法不满意,只是觉得错过这次再也不能洗刷她的委屈了,暮烟乐仰起脑袋,告状道:“哥哥,是他骗我去后山的。”
裴云初和邓长老都愣住了。
“所以,我没有故意添麻烦。”她抿了抿唇,迟疑地提出要求,“能不能不罚抄书本了?”
她的脑子里只想着罚抄十遍《炼气经注》,那本书比语文课本还厚,文字陌生晦涩,且这些弟子使用的都是毛笔,她从未接触过毛笔,以她慢吞吞的写字速度,写个十几天都无法完成任务。
她眼巴巴瞅着邓长老,希望他收回惩罚。
邓长老是这里的主事,弟子们间的矛盾通常由他处理,他却看向另外一个人,等裴云初发话。
裴云初的笑意渐渐收敛。
如果说方才只是小孩子没有轻重的斗殴,此刻事情的性质变得极为严重了。
后山是凌云宗与太极宗交界的山脉,凶兽频繁出没,昨夜暮烟乐碰到的棕熊,只是其中不值一提的野兽,若她碰上有法力的凶兽,恐怕撑不到他救她的一刻。
暮烟乐差点死了,而罪魁祸首是吴墩。
场面陷入漫长的沉默。
宣卿平一直站在他们的后面,听完全程的对话,此刻语气微凝:“你把起因结果全说一遍。”
听到这话,暮烟乐终于发现师兄也在场,她咬着唇:“我忘了。”
宣卿平眉心跳动:“忘了?”
暮烟乐心虚地移开视线:“我只记得他让我去后山。”
宣卿平目光打量她的表情,捕捉到她一瞬间的心虚,忍不住弹了弹她的额头,压着脾气:“小孩子撒谎是不对的,懂吗?”
暮烟乐一听垂下眼,小声:“我没撒谎。”
宣卿平冷冷地哼了一声,明显不信她,眼见为实,若事情像她说的一样,她差点被人害死,何必藏藏掖掖不肯把经过说出口?
在场没有人信她,暮烟乐的眼眶憋得通红,眼泪啪嗒啪嗒掉落,而这次,是被宣卿平弄哭的。
他认为她在撒谎。
她没有撒谎,但她不敢把那些秘密说出口,不然他们不会要她了。
她肩膀抽动,开始后悔提这件事,本来都揭过去了,提了反而落得个撒谎的黑锅。她拉住裴云初的袖子:“那么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就当她私自闯入后山。
她的脸庞泪痕斑驳,新的旧的交错,像一只小花猫,裴云初拍了拍她的脑袋,从锦囊里掏出一块纯白色帕子,给她抹了抹泪水。
他的耐心很好:“别急,我会查清楚。”
在场除了吴墩的姑婆外,还有他的朋友王茂,此时,他躲在姑婆的身后,身体瑟缩,眼神闪躲,十四岁的孩子,并不像表面的天真无邪,经过两方的对峙,他大概明白局势的颠倒,略微谨慎地往后退,避开了裴云初的锋芒。
他怕这个男人。
裴云初语气温和,眼睛很有神采,笑起来如沐春风,像青山客松周围飘渺的悠悠白云,看似亲近但实际距离感强烈,他的身份地位,他隐约强势的语气,透露着一个显而易见的信息。
这是一个不好惹的男人。
孙彩云被他温和的外面骗了,以为自己拥有谈判的余地。实际上,他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