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洲夫妇最后长眠之地,是在横滨近郊一处山上的墓园。
从市区前往墓地需要坐半小时的公交,一身黑衣的瑞枝与幸村两人坐在巴士的最后一排,无声地看着原本人头攒动的车厢在抵达终点站时仅剩寥寥数人。
车站位于山脚,瑞枝与幸村下车的时候,车站还停靠着两辆空荡荡的巴士。他们查看了一下发车时间,随后沿着直达墓园的盘山道一路无声地徐徐前行。墓园的入口位于半山腰,郁郁葱葱的树林间,是一条铺得平坦的石阶。
今日虽是艳阳天,但风里还带着些许不属于盛夏的凉意,前几日刚刮过台风,被风雨吹落的树叶来不及清扫还黏在潮湿的石阶上,在茂密的树林间瞧着格外的阴森荒凉。
瑞枝与幸村拎着祭扫的物品,小心翼翼地扶着栏杆向上走去,与正装配套的皮鞋鞋跟踏在石阶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在这个寂静得只剩下风声与蝉鸣声的墓园中显得格外的诡异。
幸村牵着瑞枝的手,他环顾着周围的景色,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会选了这里的墓园?这里着实偏远了一些。”
这个墓园位于横滨近郊的山上,虽说这里的确是安静,但瑞枝每次来祭拜父母却还是要走不少的路程,幸村和瑞枝正年轻又是现役的运动员,但走完这段石阶却也还是花了不少时间与体力。幸村看了看瑞枝脚上的低跟皮鞋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阶梯,即使这里的石阶铺得再平坦,瑞枝的平衡力又极好,但在刚才这爬山的过程中,他还是时不时地为瑞枝感到心惊。
“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不选择市区的墓地,”瑞枝冲着幸村笑了笑,也没误会他的话,只是牵着他的手一路朝自己的父母安睡的地方走去,“因为这里景色最好,从这里能够俯瞰横滨的风景,”
幸村也是第一次来祭拜瑞枝的双亲,他不认识路,只能由着瑞枝牵着他的手朝某个方向走去,他一边听着今天格外沉默的瑞枝说着话,一边记下了所有的路程。
“只是因为景色好?”幸村虽然能够理解瑞枝的心意,却也还是不免感到忧心,“可你每次都穿跟这么高的鞋子来爬山……”
幸村的话止于瑞枝的目光。
她的目光中看不出责备与怒意,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平静,但幸村还是莫名地感到了一阵心虚。
“噗嗤……”
最后打破了这段短暂的寂静的还是瑞枝的笑声,从今天见面起心情便有些低沉的瑞枝侧过头虚掩着嘴低笑了出声,她看了眼有些莫名的幸村,随后那笑意又更深了一些。
“我平时才不会穿成这样来看他们呢,”瑞枝说着抬起了脚,看了眼自己的鞋跟,“而且这跟也不算很高好嘛!”
这种鞋子与制服鞋比也就高了那么一点点,是她站在中也身边也不会被他抱怨的程度。
似乎是觉得在他人的墓地前说笑好像有些不妥,瑞枝连忙抓着幸村的手赶紧朝着自己父母所在的墓地走去,一边走着她一边补上了自己刚才未说完的话语,“我们家也不是拘泥这些的人,平时我就算穿运动服来相信爸妈也不会说些什么,不如说他们从以前起就喜欢看我穿得艳丽一些。”
她从小就开始打球,除了制服外穿得最多的就是球衣。记忆中父母总是喜欢给她买一些颜色鲜艳的衣服,希望她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而不是成日穿着运动服。
如果她穿得颜色艳丽些来探望他们,没准她那性格活泼的父母可能会更高兴。
幸村在瑞枝去东京前,也经常去瑞枝家,自然知道她的双亲是什么性格,听瑞枝这么说,他不由地打量了一下瑞枝今天这一身黑色的、稍显沉稳的正装装扮,“那你今天……”
“……因为今天是第一次带你来探望他们。”
瑞枝低下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答道。
“所以尽可能地想要正式一些。”
幸村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稍稍愣了下,但很快就握紧了瑞枝的手,“抱歉,那时候……没有陪在你的身边。”
一年前的夏天对于幸村精市来说算不得是一个美好的回忆,无论是与瑞枝的分手还是术后依旧存在着风险的事实、加上未能达成三连败的懊恼,这些累积在一起,构成了他国中最后的一个夏天。
但是他一直到今年全国大赛之前才知道,那时在赛场上达成了三连霸的瑞枝又承受着什么。
“都已经过去了,我已经走出来了,”瑞枝轻轻地摇了摇头,接着她很快就收拾好了表情,拉着幸村的手快步来到了写着「爱洲家」的墓前。
已经有数月没有人来打扫的墓比想象中要整洁,墓前放着三束已经有些许枯萎的花,除此之外还有两册尚未拆封的新书、一个空了的蟹肉罐头,以及三个已经空了的酒瓶——其中一瓶从瓶子来看像是红酒,瑞枝对酒不熟悉认不出来,只是另外两瓶她很熟悉,一瓶是母亲生前经常喝的俄产的伏特加,另一瓶是看起来略有些廉价却是父亲生前最喜欢喝的日本酒。
这些看似古怪的供品无声地述说着这里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提前来拜访过的事实。
瑞枝将手中的花束放在了那两束花的边上,又看了下那两册书的封面,随即笑出了声,“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