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旭城城北有一座山。
一座小山。
山名即墨。
虽有个墨字,但这小山却并不是黑色的,在这初冬时节,它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片斑驳的红!
山上有许多的枫树。
枫叶红于九十月,这时候许多的红叶已落在了地上,树上还残留了少许,在冬日夕阳的照耀下色调就显得更深层了一些。
不似九十月份的那种绚丽。
多了几分萧瑟的味道。
山下南边有一片竹林。
竹林依旧苍翠。
就在那竹林里,有一处显得很是孤独的小茅屋。
小茅屋的门楣上挂着一块小小的匾额,匾额上写着两个小小的字:草庐!
这里,就是吴国大儒草庐居士冼悠之居住的地方。
竹林外有两分地。
地里种的全是红萝卜。
当二皇子安亲王来到这里的时候,正好看见夕阳下那枫山、那竹林、那红萝卜地,红萝卜地边的一只羊。
当然还有地里蹲着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桃李满天下的冼悠之!
吴欢来到了地边,冼悠之正在拔着红萝卜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冼悠之的脚边已经有了一堆红萝卜,他拿起了一把镰刀,将红萝卜的叶子给割了下来。
地边的那只羊看着那些红萝卜的叶子发出了咩咩的叫声。
冼悠之抱起了一把红萝卜叶子向那只羊走了过去:
“这一地的叶子吃完,该是寒冬时节了。”
“多吃点,还不够肥硕。”
“再养一点膘羊肉炖红萝卜”
他扭头看见了吴欢,并没有觉得惊讶,“你过来!”
就在四个护卫的视线中,吴欢屁颠屁颠的就走入了地里,那张微胖的脸带着灿烂的笑意来到了冼悠之的身边。
“先生!”
“将这些叶子拿去喂羊。”
“好,学生这就去!”
吴欢当真从冼悠之的手里接过了那些红萝卜叶子,丝毫没有王爷的形象,他当真就向地边跑了去,将那些叶子放在了那只羊的面前。
那只羊也欢乐的咩咩叫了两声,埋头,愉快的吃了起来。
吴欢看着这只羊吃草,心想你吃的越多长得越肥死的越快!
他又转身走入了地里,蹲在了冼悠之的身边。
他从冼悠之的手里接过了镰刀,亲手割着剩下的那些红萝卜的叶子。
“学生来京都转眼两个多月,但一直没空来看看先生,还请先生见谅。”
冼悠之许是蹲得累了,他锤了锤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听说你这些日子常去宫里,皇上身子骨可还好?”
“父皇尚好,学生陪父皇吃过两次饭,饭量虽远不及从前,却依旧还能吃两碗。”
“哦,腊月初十就是你父皇的六十大寿,说来也快到了,怎的宫里尚无动静?”
“这父皇改了主意,说是不办。”
冼悠之微微一怔,“不办?”
“嗯,原本父皇是要大办的,太子给父皇提议,说我们兄弟几个转眼十余年没有再聚,莫如就趁着这次父皇六十大寿,将大哥三弟还有那些叔伯亲王们都召回京都。”
“太子还提议说,也应该将那些老人老臣,比如夏国公、比如上将军勾仲,也比如你这样的大儒都一并请了。”
“这样父皇能看看他的亲人,也能和当年的那些老人叙叙旧但父皇犹豫了两个月,昨儿个给太子下了话,算了。”
“父皇说他们的藩地距离京都太远,来一趟京都拖家带口的很是麻烦。”
“父皇还说他当了三十年的皇帝,只要他还在那张龙椅上坐着,那些昔日的旧友们见到他,说的也不是当年的那些掏心窝子的话。”
“他不想去听那些奉迎的话,他还是更喜欢如先生你现在这样,当一个老农夫,亦或当一个老厨子。”
“所以他决定谁也不请,这六十大寿,就随便叫宫里的厨子做几个小菜,由太子、弟子,还有五妹陪他喝几杯酒就行了。”
“他说明年秋钦天监日子定了下来,明年八月十九,他将皇位禅让给太子,他就会离开那皇宫四处去走走。”
“他要去各处藩地看看,与亲人们聊聊天。也要去他的那些旧友家里坐坐,喝喝酒说说过往”
吴欢扭头看向了冼悠之,“父皇此意是不是不忍心削藩了?”
冼悠之沉吟片刻,回头望了望那只依旧在欢快吃着红萝卜叶子的羊。
他指了指那头羊,“其实它已经算是肥硕了,为师若要杀它,随时可以杀。”
“但为师还是决定再养一两个月一来不会浪费了这两分地里的红萝卜叶子,二来两个月过后,还能多杀几斤肉。”
吴欢一惊,“先生的意思是,削藩只是时候未到?”
冼悠之从地上站了起来,“削藩对于吴国而言,其本身是没有错的,皇上放弃了在这次寿宴上动手”
“我想也不外乎两点。”
“毕竟是六十大寿,这是个天大的喜事,弄出那么大的血腥来,这对于皇上的晚节不是个好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