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般修行,而今看归眠放着床不睡,在这儿鼓捣那团红线,纤细素白的手腕、脚腕上都是那红线压出的痕迹,下意识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团浊气,轻声道:
“脏东西。”
她说:“离远点。”
归眠很信服她的话,听她说是脏东西,便攒足了劲儿离开,软绵绵地走到门边,打开门吩咐附近的人抬水进来,想把碰过脏东西的自己洗得干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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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淅沥沥的水声,隔着屏风传来,扰了苏明绣的修炼。
原主的筋脉里本就残留渡劫时留下的伤,仿若天雷在她筋骨里生根发芽,此后随着她每一次的引气入体、大小周天运行,都要将那残余的伤再激发一次。
每回修行,都得忍受无数次伤口被撕开、又重新愈合的苦楚,随灵气一次次冲刷,运转过成千上万回,这蚀心的疼痛才会稍微减轻一些。
她便在周围设下结界,屏蔽外界所有声响,潜心修行。
直至夜半,月色从窗边流入。
端坐于木椅上的人稍稍睁开眼睛,刚呼出一口气,便见自己结界外有一道十分专注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她先是一怔,回过神来,撤离结界问:
“何事?”
打了无数个呵欠、正会儿强撑着困意的归眠对上她墨色双眸,脸都贴在桌上,声音软绵绵地回答:
“师姐们说……”
“有结界,说明里面的人要好好被保护。”
苏明绣眼睫颤了一下。
她喉咙微动,忽然想伸手去碰对方的脖颈,问上一问,她的声带为何像是受过伤那般沙哑?
可是想到脑海里的系统,终究苏明绣只是垂下眼睫,冷言冷语地答:“我不需你保护。”
归眠将她的所有话都奉为圭臬,闻言乖乖点头,“哦,我记住了。”
顿了一下,她道:“下次我不这样了,师尊别生气。”
归眠也记得,那些师姐们说过,若是徒弟们出口的话被师父们反驳,便是她们悟性不够、领会错了意思,而发现自己收了笨徒弟的师父们,都是会生气的。
“我……”
苏明绣本想说自己没有生气,但想到归眠而今七情六欲一窍不通的模样,想必说了这小家伙也难以分辨,于是难得话出了口,却不说完。
她的双眸中映出这个困得脑袋都懒得从桌上抬起来的人,半晌后,她轻声催促:“还不去歇息?”
归眠揉着眼睛从桌上起来,挠了挠身上白日里被划出的伤口,衣衫下的伤口都很快结了痂,却十分痒。动作一大,从她袖中无意间碰落了一团红线,归眠顺着这动静往桌上看去,忽而想起什么,拿起红线朝苏明绣递去。
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认真,“我刚才跟他们说,那些脏,让他们换了新的来。”
随后,她难得小心翼翼地问苏明绣,“师尊,新的如何用?”
小姑娘天真的将这玩意儿当做人类必备的东西,这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让苏明绣难得生出一分头疼。
面对如此纯良的心性,那些腌臜的解释,一个字也道不出。
她垂眸看那红线半晌,终是伸手将这红线接了过来,素白指尖漫不经心地将收尾两端打了个结,而后将这红线撑开,指尖翻动间,漂亮的绳桥就被翻出。坐在对面的小姑娘看得目不转睛,以为这是什么重要的修炼法门,努力地记住。
片刻后,她将苏明绣递回去的红线翻出了一模一样的绳桥,渴求的目光再次看了过来。
苏明绣:“……”
莫名其妙地,她抬手过去接了这花绳,然后靠着无数变幻的花样,竟就在这屋里陪归眠翻了一宿的花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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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晌午。
花柳巷格外安静,倒是外头的街市热闹了起来,处处是摊贩的叫卖声。
苏明绣估摸着归眠补足了觉,才将人唤醒,准备出了小镇回灵玉山。
小姑娘打着呵欠,垂着脑袋跟在她身后,还不忘将昨夜那根红线重新带上,揣怀里怕丢、身上又无钱袋,思索片刻,便将它系在手腕上。
而今那若隐若现的腕子,便落入昨夜那引路者的眼中。
那女人本也困顿,瞥见后一个激灵,颇为惊异地看了眼苏明绣的背影,又看看仍未睡醒、困得还在打呵欠的归眠,眼神里充满了痛心疾首:
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禽-兽之女子。
瞧着仙风道骨,不定是修炼什么邪术的家伙!
她见多识广,知道这天底下女子与女子间,亦有那得趣之人,但跟着她的娃娃瞧着岁数也不大,昨晚那一屋子的红线不够,还让小孩儿又找她讨要了一团。
而且还胡闹到日上三竿!
这也就罢了,现在还让小孩儿身上仍留着这痕迹……
嘶。
她又看了一眼苏明绣的侧脸,心道,果真是越美的女人,心越毒。
呸!
衣冠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