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回朝的消息并未传出多少,因为小皇帝不想让她的状况被太多人得知,免得朝中人心浮动,但乾元殿修整还是没瞒住众人,不知从何时开始,就传出小皇帝在宫中养了人的那些风言风语。
这些话都被望单收集起来,摆到了萧觅云的案上,她便当闲来无事的消遣,看那些大臣私底下如何评价她在宫帏养人,知道她是女子的都三缄其口,不知她身份的,却觉得她做得不够大气。
在他们看来,皇帝既然已经主政,广开后宫、开枝散叶才是最要紧的,偷摸在宫中养个人算怎么回事?
若是能上得了台面的女人,铁定不会被皇帝这般金屋藏娇,他们便开始发散思维,思考这究竟是什么身份的人?前朝罪臣之女?还是外面烟花之地的女子?
随着这些流言蜚语传上萧觅云的案头,一同而来的还有建议皇帝开选秀、为子嗣着想的奏章,比起平日国家有大事时皇帝问政那些干巴巴沉默的反应,在管她后宫事的时候,这些臣子真真是文采斐然、引经据典。
她冷笑一声,将折子丢到旁边,觉得自己真是给他们的俸禄开的太高,让这些人吃得太饱了,正欲骂两句,就听见宫人来报,说她先前要求内务府做得东西已经做好,是否现在检阅。
小皇帝的火气一顿,回想起来自己做得那些东西,登时将御笔一丢、换了副神情往外走去。
最近苏明绣因为身子太弱,每日都懒洋洋地倚在殿里,走两步就咳,她只能让内务府建些新奇的玩意儿在宫中,这样就能有理由带苏明绣多出去转转。
她将先前在冷宫附近的宫殿都划了,让内务府从自己的私库划账,而今在宫中建了一座小高塔,这样就能从宫中眺望整个都城的景色,即便苏明绣不舟车劳顿地往宫外走,也能见到都城美景。
那高塔伫立的殿内,还有四时景观,奇珍异草比御花园里清一色的牡丹品种要绚丽多彩,甚至还有潺潺流过的温泉水,便于人停驻小憩时的濯足。
小皇帝倒是想建大点的温泉场,但她从太医那里得知苏明绣的状况若是泡在热汤里,很容易气闷,反而不利于病情,所以只弄了个小桥流水,权当情-趣。
跟着引路的宫人在这殿内转了一圈之后,小皇帝眼中闪过惊叹,伫足片刻,却让人叫内务府的人拿来这改造宫殿的账本。
她得心中有数,否则要是叫苏明绣知道这里的开销太离谱,肯定觉得她昏君、劳民伤财,届时美景不肯给面子,指不定还要她将这些地方都给推了。
萧觅云心中敲完小算盘,等内务府账本一递过来,立即觉得两眼一黑——
完了。
超支了。
她一面朝御撵的方向走,一面捧着那厚厚的账本翻,想从里面找到点猫腻,看看能不能将这离谱的数字变得更能让人接受一些。
可惜回去翻到夕阳西下,再将望单手里的情报网当作各地的材料行情调研,开支一算,竟发现内务府也没贪太多。
这让她在准备去找苏明绣共进晚餐的路上都很有些踟蹰,不知在杀了内务府的头头之后,剩下这些庞大的开销该怎么说服苏明绣接受。
“皇帝若是太忙,不必特意从勤政殿过来陪我用餐,左右御膳房做出的东西也是一样的。”
乾元殿,餐桌旁。
苏明绣看见夹菜时有些心不在焉的小皇帝,黑眸漫不经心扫了她几眼,过后很淡然地出声建议道。
“不忙。”小皇帝立即抬头,而后才注意到自己夹的是一向不怎么喜欢吃的胡萝卜,想到太医给苏明绣开的食单,她顺势将筷子上的胡萝卜放到苏明绣的盘中。
哦。
苏明绣得了答案,又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模样,就知道小皇帝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暂时想不出对策的事情,在对方想得入神时,才问道,“我能帮上什么忙?”
既然她都主动问了,萧觅云干脆放下筷子,认真问道,“一项工程,如何算奢靡、如何算有利社稷?”
隋的大运河开凿,虽然功在千秋,却因劳民伤财,倾尽国力,导致隋亡;而在春秋战国时期,郑国渠同样有利于国民,却因是一场政-治阴谋,让它在当代的作用也无法尽数发挥。
被皇帝问政的镇北王倒是很淡然,进餐的速度没有丝毫放缓,仍是按照自己一贯的节奏细嚼慢咽,等到将嘴里的胡萝卜都咽下,才慢慢回道:
“不使民因此毙命、或食不果腹、流离失所,且能长久还利于民,便不算奢靡,有利社稷。”
小皇帝想了很久,终于想出来了办法,笑吟吟地起身同她行了一礼,“多谢右相教朕。”
过了几日。
有宫人到乾元殿,同苏明绣禀报,皇帝有请。等她批着衣裳走出去,才发觉小皇帝给她连暖和的轿子都备好了,可她在门边没动,轻轻咳了两下,顺过气,悠悠问道:
“皇上这次是捉迷藏,还是又有什么宝贝请我去看?”
周围的宫人将脑袋压得更低,不敢对她们俩的事情生出任何窥伺之心,只诚恳地应,说是王爷一去便知。
苏明绣决定最后给小皇帝一个面子,于是等轿子摇摇晃晃到了那宫门口,她站在温泉池里暖和的雾气中,眯了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