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妙妙的师父、雪寒长老从里面跟着走出来,虽然她并不掌管惩戒弟子的执法堂,但是她看到苏明绣的神情,多少也猜到了她跟这个羌山派的小弟子可能认识,于是只能叹气般地劝了她一句:
“魔族已经许久未在九洲大陆出现了,若非我们百花宗还留有那一星半点的记载,或许死在院落里的弟子就会这样不明不白……那绝对是魔族的攻击手段,明绣,我知你素来心善,但此事自有宗门长老调查,结论出来之前,你莫要牵扯其中。”
她的神情很温和,但眼中含着无法描述的无奈,像是很多话想说,却最终只能至于一句善意的提醒,“别让你师父失望。”
——失望?
苏明绣对上她清泠泠的双眸,忽然想起上一世,在得知宗门毁灭真相的时候,这位长老露出的哀绝模样,她至死都无法相信,从小与自己一同在宗门长大、又历经这诸多风雨的师姐会变成……魔。
那一瞬间,自责、震撼、愧疚……诸多无法相容的情绪都挤进了她的世界里,甚至到死时,眸子里都还停留着这些情绪。
但这些注定是苏明绣无法说出来的,面对这个平日在宗门多少还照拂自己的长老,她只是抿了抿唇,给了个比风还轻的笑容,“多谢长老提点。”
然后她在一炷香内就摸清了执法堂禁牢关押犯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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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意欢觉得脑海里昏昏沉沉的。
她总是梦到滚烫的火海,举目望去,诸多破碎的画面拼凑在一起,可她的视线却被烈火燎原的黑烟遮蔽,什么都看不清楚,最后竟定格在今晨死去的家仆身上。
她好像看到了对方是怎么失去生命力,又是如何在垂死之际挣扎的,那动作离她太近,以至于……岁意欢总觉得对方最后眼中求生的渴望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可是怎么会!
微凉的温度触碰到她额头,将她从这无边火海的噩梦里惊醒,双手都被吊在山壁上,浑身体重都被拴着纤细手腕的铁链支撑,红衣都变得有些脏污的女修迷茫地睁开眼睛,她才发现触碰自己的不是已死的家仆求生的指尖,而是……冷艳的女人试探她体温的动作。
铁链当啷啷地,发出了挣扎的脆响。
岁意欢动了动唇,想问苏明绣为何会在这里,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对方肯定是违背了宗门的规定,于是只张了张唇,无声说:“走……”快走。
因不敢贸然将灵力输送到她体内,苏明绣只好把那些治疗内伤、外伤的丹药都喂进她的嘴里,同时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嘘,别怕,我会救你的。”
救她……?
岁意欢自早晨被百花宗的人带走盘问时,满心都觉得自己是无辜的,可是自从进了这个禁牢,没有任何人对她用刑,她却总被那梦魇笼罩,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到后面,她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夺走家仆生命的快意。
昨夜睡下之后就失去了所有记忆,一觉沉沉,但醒来时却觉头疼欲裂,直到被百花宗的弟子们带走,又被他们的长老堂审问——
她永远记得,面对那可以测谎的宝物,她反复说起“不是我杀的”、“我不可能杀死从家里带来的人”时,宝物发出的红色光芒,判定她所说皆为谎言。
岁意欢的神情实在变化太大,甚至整个人看起来都备受打击,苏明绣无法忽略她的情况,只能小声地问她,“从昨夜我们分开后到现在,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仔细跟我说一说。”
其实吃下她给的丹药,岁意欢并没有觉得自己情况好转,但想到苏明绣至今都还毫无保留地信任她,心中感动不已,强撑着精神给她说自己的所有状况,因为断断续续、没什么力气,苏明绣甚至还从芥子袋里拿出了从膳房顺走的食物,虽然味道很难吃,但在这种时候,确实是堪比良药的好物了。
她掰着糕点一点点给岁意欢喂,又拿出那些灵花花露给她解渴,听见对方困惑地、又有些迷茫地说出最后一句:“……我现在只觉得,我好像真的很可疑,像是被那魔族附身一样,总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做出那些夺人性命的恐怖事情……苏道友,你走吧,你快走,无论如何,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甚至害怕自己真的失了神智,将这个好不容易认识的朋友也杀害。
可听见她的话,苏明绣只是很温柔、又缱绻地抚摸着她的侧脸,甚至还帮她将有些乱的发丝一缕缕整理妥当,“真正的魔族,从不会后悔这些嗜血与杀戮,你并非魔,而是人。”
哪有这么笨的魔?
她这声音如划破雾霭的光,又似拨开云雾的虹,并无金石之音,却奇艺地抚平了岁意欢的慌乱和不安。
“我会救你出去。”苏明绣说,“不要留在这里了,离开百花宗,就立即回到羌山派,去看你闭关的爹伤势究竟好得如何了。日后若有缘分,我便去找你,与你同游九洲,为你补上错过学会的见闻。”
她知道叶清柏的手段,从不惮死去更多的蝼蚁,岁意欢唯有两个下场,一个是死亡,一个是比死更惨——若叶清柏不杀她,只能证明她要利用这人去做更可怕的事。
苏明绣绝不容许这种可能发生。
直到这时,岁意欢这被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