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谷三在房间里换好衣服出来,这家女主人已经走了。她望向桌边坐着的青年,便问:“你方才和那位嫂嫂说的是匪帮里的黑话?”
慕容宇华点了头:“永嫂子以为你是我绑来的人质,所以才招来了官兵。”这话说着,他一一和谷三解释了方才那些话里的意思,“采命,就是单独干。招大风,就是遇上官兵,白米是枪,大洋是子弹。”
“接观音,指的是劫人质?”
“女人质。”
“架枪呢?”
“反水给官府递消息的。”
谷三就说:“那万一你这个永嫂子给人架枪了怎么办?我们这会还在他们家里。”
慕容宇华却很坦然:“我相信他们。”
“因为你们曾经一块当过土匪?”
“因为他们是伟大的无产阶级!”慕容宇华说着“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谷三分辨不出他是在反讽还是真的确实相信这一点,他嚼着馒头劝她道,“你放心吧,永哥和我是过命的兄弟,不会因为我单独采命就不帮忙的。”
他倒是对自己的土匪兄弟信任的很。谷三没有再多说话,也许她关于人性那一套详细了解在这个地方会暂时不适用吧。她转头打量起这间干净利落的小屋宅来。与周家大院自是不能比的,可胜在舒适。乡野之间有这么一栋房子,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家底了。
永嫂子不多时把她丈夫和孩子带回来了。是个高大魁梧的汉子,一进门感觉能把大门堵得满满当当,一身的肌肉,皮肤晒得黝黑,这暮春的天气,他刚上过山,赤裸着上身,满身是汗。永嫂子一面在前头走一面还数落他:“你听见枪声?听见枪声还不赶紧回来?还想去打秋风?”
男人虽说看着魁梧吓人,笑起来却很憨直,挠挠头跨进了屋,见到慕容宇华了,很热情的喊了一句:“慕容兄弟!”
“永哥!”
跟着他喊声的还有一阵小女孩的笑声,含含糊糊有些不清晰地跟着重复:“鹿茸兄弟!”
声音是从他他身上的背篓里传来。穆永把背篓放下,将里头大约五岁的小女孩抱出来。她穿着小草鞋,手上抓着一把浆果,果汁粘在她脸上和衣服上。永嫂子站在一旁拿着帕子给她擦手:“客人来了你还弄得跟小花猫一样。赶紧的给人问好。”
小孩扬起脸来,拿着果子走到客人跟前,直接朝谷三伸过去:“姨姨。”
谷三有些讶异地望着这小女孩,她不是招孩子喜欢的类型,以前小孩见着她大多都怕她,倒是头回看见个主动想给她东西的。谷三有些不大适应地伸出手,接过她递来的果子,又看她把自己嘴里沾了口水的糖也吐出来:“这个也给你?”
永嫂子尴尬地把孩子抱到一旁:“小穗儿不懂事,你们先聊,我带她去隔壁洗洗手。”
便撩开帘子,抱着小女孩去了隔壁屋子。穆永脸上仍带着那副憨笑和两位客人道:“小穗儿有时候就是好客,小孩吗,有时候就是有些这样怪怪的。”
说罢这话,他搭着毛巾坐到桌旁,余光打量了眼一直没说过话的谷三,和慕容宇华示意:“这位……”
“这位是谷三姑娘。”他压低了声音,“前一晚她把姓李的那头大肥猪给放了,今儿一早在破庙,又把他家的那条四眼狗敲了。”
穆永听了慕容宇华的话,再看谷三时,目光中多出几分敬仰来:“是个女英雄,也是落草的?”
“她不是。”
穆永就很客气倒了碗水给谷三递上:“姑娘喝水。”
谷三接过,和她点了点头。穆永看她不大愿意出声,也不强求,只是和慕容宇华交谈:“先前我在山上远远听见了风声。原来是你招来的?我原以为你走的那条道应当干净,怎么就遇上了呢?”
顿了顿,还问了一句:“阿宽给你的牛呢?”
提到了牛,慕容宇华尝尝叹出口气:“睡了。”
穆永跟着他神情一沉,一双大手拍了拍他肩膀。
“招风就是这样,没办法的。就是可惜了,睡在了狗贼的脏道上,被发现了还便宜了他们。”
慕容宇华的表情看起来已经很难过了。谷三在旁看着,见状就另开口和穆永说:“永哥,这安全吗?官兵翻个山就能找过来,若不便,给些吃食,我们继续上路了,不给你们一家三口添麻烦。”
穆永朝她摆摆手:“妹子,你宰了姓李的,我们穆家村的人都该好好谢谢你。那头老肥猪可没少横行乡里,就是有危险,那也该先帮你们一把。就是可惜不能明目张胆的庆祝,不然我这就买鞭炮去。”
穆永话就直接放在这儿了,慕容宇华也不再推脱,与谷三就暂时在穆家村落了脚。这会儿刚刚过午,永嫂子从地窖水缸里捞了过年时做的年糕出来煮了一大锅。慕容宇华吃饱以后坐在门槛前发呆,远远看着远处连绵的山脉,像是还在想他那头死去的老牛。
谷三脚上有伤,永嫂子叫她多歇着,自己手脚麻利地收拾了碗筷。穆永在外头院子劈柴,小穗儿摘了朵小花歪歪斜斜走到门槛边,伸手在慕容宇华跟前晃晃,问:“你在看什么?”
慕容宇华回过了神,摇摇头:“什么都没看。我在想事情。”
“想?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