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三将刀亮出来了,她一双眼如鹰隼盯着身前站着的人。那些家丁手里握着棍棒朝着慕容宇华冲来,被谷三直接一刀砍在了手臂上见了红。
周太太站在那儿见状便喊:“你这是做什么?”
谷三护在慕容宇华身前,她手中握着短刀,方才的一攻一守让那些家丁也愣了神,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看着倒并不着急了,其实这也应该是在意料之内——重赏之下,所谓母女又能如何?况且对于周太太来说,她所作所为本来就未曾伤害到自己女儿才是。
她仍带着困惑站在那儿,手中攥着帕子:“你护着他,难不成当真是想给土匪当姘头?他是个杀人犯啊!你清清白白的怎么能跟他混迹在一块呢?”
谷三便沉下气来:“周太太,李汉东就是我杀的,和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杀他的时候这个土匪甚至都不在场。反倒是他被我牵连进来。”
“你……你是我周家的女儿,你不能是杀人犯,明白吗?”
周太太也是那样一双小脚,她由身旁的嬷嬷搀着,一小步一小步地朝她靠近了过来:“我好不容易让所有人都信了,你也得信。”
“您明明当时可以先逃跑。”
“我们不能逃,逃了不就心虚?慧儿,哪怕人真的是你杀的,现在有人给你顶罪了为什么要拒绝呢?只要咱们把他给绑了,送到李家府上,你就能安然无恙了。”周太太生怕她不清楚其中利害关系,苦口婆心地劝道,“我赚足了所有人的眼泪,让他们站到我们这一边。现在你回来了,他们若瞧见你这般受了委屈的模样,那更是会心疼你的。”
“可人就是我杀的。那天晚上是我拿刀割开了他的喉咙,眼睁睁看着他死的。我抢了他的枪,又在破庙把李家管家毙了。”
“傻女儿,关键不是他们怎么死的。是他们死了以后,我们说的话别人到底怎么听,怎么信的。”周太太一点点地靠近了,颤巍巍着手相让谷三把刀放下。可谷三却只是挡在了慕容宇华身前又后退一步。她清晰看着周太太眼中透露出的失望来。
谷三道:“你怕他们?”
“你不怕吗?这块地界谁不怕他们?慧儿,你恨他们就算了,你不能为了泄愤将我们所有人都牵扯进去。你不是想问问为什么我们不逃要留下吗?这就是我给你找的一条生路,你为什么就不能懂呢?”周太太指着李府的方向,“我们要是承认那天李府的血案是你犯的,就得跟着你一起死!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你把土匪都交出去,他们上刑场我们坐下方。他们头一砍,我们日子照样顺顺当当的过。只要枪不是对准我们的,怎么样都行!”
她说着朝前又近了一步,谷三再次后退,这次直接将刀锋对准了她:“可这叫出卖。”
“什么叫出卖!难道你真的跟土匪站在一块了?这就是一桩生意,我们只赚不赔的生意啊。”
谷三算是明了了:“你其实不希望看到我杀了李司令,对吗?”
周太太便急忙道:“你犯的错,现在娘都给你补回来了。”
“你觉得我杀了他是给家族招惹祸端,你不想逃跑,只想找一个替罪羔羊。对吗?”
“我做这些全都是在为你考虑,你这语气怎么还埋怨上我了呢?”周太太终于不再上前,似乎放弃将谷三重新拉回到自己阵营了,她紧蹙着眉头,言语之中带上了哭腔——哭泣,千百年来女人最惯用的一样武器,“你原来再怎么怨怎么恨,女人结了婚嫁了人那就是命。你那时候安心嫁给李司令做他的十五姨太太,想方设法讨好他,从他手里得些钱财贴补家里。”
她看起来是那样的苦恼又忧愁。
“可你不信命。你不信命就算了,你偏生要把你男人的命夺了,我总不能跟着你一块带着一大家子送死吧?这也是娘的良苦用心,慧儿啊!”
谷三却像是一尊冰雕,面无表情望着她这位母亲的哭诉,她并不是她的女儿,又处在不同的时代,自然对这些苦痛难以理解。
“你只是想竟可能为自己脱罪,免遭连累,对于真正的恶行视而不见,并坚定站在他们那一边。”谷三说完这些,一步步朝后往门边退去了,“如果有更大的利益等待着你,是不是意味着,我也是你能够出卖的呢?”
周太太倏忽间愣住了,她莫名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来:“你瞎说什么呢?你是我的孩子,我能出卖你吗?不是说了,你若被查到——那自然连同我也一并会被牵连的。所以我们只要抓你身后那人。他死,你就能活。”
而后冷不丁听见了一声枪响,谷三全然靠着多年战场上培养出来的本能,侧身拉着慕容宇华躲过了子弹,并拖过最先冲来的那人挡在身前。
周太太拿着枪的手还在发抖,枪管里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她显然是第一次开枪,全然对此还既不习惯。她刚刚那一枪实际上并不是往慕容宇华脑袋上去的,谷三回头看了眼墙上的弹痕,按照那个轨迹,她瞄准的实际上是自己。
谷三怎么会忘,如若说慕容宇华的悬赏金是五十两,那么作为真凶的自己只会多不会少才对。
周太太长叹出了一口气,哪怕是旧时代的女人,握住枪的那一刻就好像重新握住失去多年的命运操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