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雪柔抬起头,谷落星第一次看清她的眼睛,黑色的眸子,眼白很少,深邃如渊,这让谷落星想起了黑夜中的猫,即使还没靠近,也没发出声音,只是看到发光的异色,仍然会感到彻骨的寒意。 接着曾雪柔的语速加快了。 “死亡确实让人着迷。我们一生下来就注定会导向这个结局,越来越靠近。在漫长的等待过程中,有些人会变得倦怠,认为自己离终点还很长,这种没有紧迫感的想法,会让人不知进取,失去努力的方向。当然也会有人意识到这样不对,却不知道怎么去努力。或者想去努力,却又不希望做出大的改变。这时需要某个契机。” 她的语速从很慢加快到众人能接受的程度,她的声音也变了,变得如钲鼓的声音一般清脆,还带上了欢快的语调。 “她有着漂亮的黑长发,因为从不主动护理而干枯。十平米不到的小板房就是她的生活空间,还是和丈夫两个人一起,床旁边的桌子就是厨房,没有浴室,也没有洗衣机,脏衣服堆在洗衣篮里发臭,一周才送到共用的洗衣机里洗一次。 她和丈夫的关系很一般,总是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大打出手,无数次说杀了你。她并没有特别想死,但未来的某天极可能因为还不上高利贷或者没钱治病,从房间角落里拿出老鼠药,混在自己吃的饭里吃掉。她将死在无人的角落,没人记得她叫什么,但现在不同了。 她捡起了那瓶便利店报废的热饮,正常价格够她一天的餐费,她很小心地放在包里,晚上吃饭时才拿出来。瓶子上没做标记,我也不敢十分确定就是那一瓶,看她喝我比她还紧张。 她喝了一口,只一口!她栽倒在地,脸色先是红,慢慢变紫变青,双手如鸡爪一般,拼命想抓住些什么,四肢蜷曲,后背却僵直,这是她就算想做也做不出来的高难度动作。她口吐血沫,腹部像被绞肉机碾碎一般难受,眼前已经模糊,拼命往门的方向挪去。 她的丈夫就在门外,跟人说晚上刮的彩票又没有中奖,还骂了她两句。她听到了他的声音,虽然已经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她还是趴在地上如蠕虫一般向门挪去,其实她只挪动了几厘米,连十平米的房间都没有出去,头皮擦着门板,发丝顺着门缝钻出去,无人注意。 丈夫又抽了一根烟才回来,进门看到她倒在地上,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骂了句脏话。看到她嘴里吐出的血沫和发蓝的皮肤,才发出尖叫。他先是无法接受,很快变得愧疚,明明他听见了房间里碗筷被她倒地时推翻砸落在地的声音,那是她为他留的晚饭,烂糊肉丝和烤麸和一大碗光面。现在面扣在烂糊肉丝和烤麸上,哈哈哈哪有用面来盖菜。” 曾雪柔在这里笑了,因为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她甚至开始打嗝,边笑边打嗝,两手如婴幼儿一般上下翻飞,好不容易扬起了头,才止住了笑,她继续往下讲。 “他以为她生气了,才没有理会她,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他拿起掉在地上的那瓶饮料,里面的液体大多倒在地上,只剩一小口,但足够了。我就说氰化钠强毒性!他喝完也死在了她的身边。等到其他人听到声音赶来,已经晚了! 他们不再是nobody,他们也没有白白牺牲。那幅惨状刻在所有人心上,他们会下定决心,绝不变成这幅模样,他们会体会到能够活下去是多幸福的事,他们获得的生命不是免费的。他们嘴里骂着我,在心中却害怕着我,害怕那种恐怖哪天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他们像大地震前的动物一般惶惶不可终日,直到死去的那天。” 庭审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这个女人疯了。 她在炫耀,把受害者形容成了可以被她轻易戏弄捏死揉碎的小虫子。 她的动机是主宰,她手拿猎枪,对着羊群开火,她知道她必将打中某只羊,却根本不介意到底打中哪只,因为她无所谓,所有羊都是她的猎物。 “啊!!!!!” 旁观席第一排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妇发出尖叫,她冲着曾雪柔跑了过去,却被隔绝旁观席的木栏拦住了,她的一条腿已经跨过木栏,两名法警不等法官下令,一人一只胳膊把她往外拽,老妇的双手拼命向前挥舞,比她个子高又强壮的法警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架出法庭。 高俊杰先是被曾雪柔忽然的自白弄愣了,被老妇这么一闹,他缓过神来,意识到这是他的机会,再也不会有同样的机会了! 高俊杰高声问:“被告是在承认自己杀人吗?” 陈真妮高声说:“高检的恶意诱导导致被告的妄想性障碍发作了!这是因为被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在身体不适的情况下,住在狭窄的房间里,得不到专业的治疗,让她的病情进一步恶化了。被告是个病人,我要求删除这一段话。” 审判长黄晓璐没有理会陈真妮的话,曾雪柔庭上的自白被正式记录。 陈真妮握住自己的钢笔,简直想将其掰断。她在中间数次想打断曾雪柔,曾雪柔却像中邪了一样,往下说个不停,根本不理会她。 就算这段话以“如果是我”开头,庭审仍旧可以采纳。这种不尊重受害者的描述方式,没被连带地判定为藐视法庭已经算不错了。 旁观席上也有了骚动,在法官宣布休庭之后,立刻有媒体代表跑了出去,打电话确认内容。 “曾雪柔当庭认罪了……” “是!之前说想不起来,就在刚刚,她忽然承认了。” “我现在把文稿发给你,不要再审了!马上发出来,内容绝对劲爆!” 旁观席上的其他人按照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