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后来,她发现自己心目中的英雄不那么完美了,就像一块洁白的玉上有了瑕疵,她的英雄将之称为是一个卑弱的秘密,而她担忧地想这或许不正常。
被窝的温暖驱走了侵骨的凉意,冬葵抬起一双澄净的杏眼,直直地看进柳蕴浮着浓郁不安的眸子里,“你说错了,并非是我总逼着你承认如此卑弱之事,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做此事前若与我讲明,我心甘情愿哭给你看,这种事情并不卑弱。”
“可你瞒了我,利用了我,你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对我的异常作为代表着什么么?”
“代表着什么?”柳蕴眸子一眯,缓缓松了她的手,站着的身体映住烛火,成为一道拢紧冬葵的暗影,他慢慢地又问了一遍,“你认为代表着什么?”
冬葵勾了勾唇,牵动起嘴边的泪痕,这一笑显得格外动人,那暗影就又弯下来,薄唇凑过来亲了一口,冬葵拂开他的脸颊,“你且先告诉我,你到底为何喜欢瞧我哭?”
“我以为你已经很明白了。”柳蕴又啄一口,将那泪痕抹个干净,随即叹了口气,“你还是要我亲口说出来,你总知道怎么为难我。”
冬葵避开他炙热的视线,“要说便快说。”
柳蕴直起身子开了口,那年他从狱中出来,深夜离京,实则也不知去哪儿,只管往前赶路,及至到了归化才停下久住,在归化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柳家的含恨而亡不分昼夜地占据着他的脑海,日子过得就如跳进沸水那样难熬。
而后冬葵出现了,瘦弱的小姑娘扬起小脸冲他笑,露出腮边酒窝,甜甜的,泛白的唇张口喊了一声,“哥哥。”
柳蕴就带她回了家,她就像是一株墙边小草,在柳蕴密不透风的心底一点点挤出属于她的缝隙,她努力地顽强地挤着,随着缝隙越来越大,她开始肆无忌惮地生长,根须丝丝缕缕,枝叶密密麻麻,紧紧地柔韧地蔓延到柳蕴整个身体里,直到在柳蕴心口开出自己的花,她挤走了柳家的屈辱,成为了柳蕴最在意的存在。
可柳家的屈辱还在,蠢蠢欲动地压在柳蕴身上,柳蕴偶尔喘不过来气,这个时候冬葵就是最好的良药,冬葵是他最为在意最为亲近的妻子,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他将自己的一切交付予她,包括痛苦与屈辱,他瞧着冬葵哭,就好像自己在哭,冬葵哭得越狠,他的重压就散得越快。
柳蕴道:“你说我当你是发泄情绪的工具,我想说,我从未有一刻这么想过,我确实可以和你明说,只是我……”不甘的神色露了一瞬,还是如实地说了出来,“我在意自己在你心里的模样,我还记得我带你回家时你看我的目光,我怕你知道了不再那么看我。”
怕冬葵鄙视他,毕竟靠着心爱之人的抚慰撑着不是英雄所为,英雄应该是所向披靡的,无所畏惧的,给予心爱之人强大的保护,而不是反过来丢掉颜面寻求心爱之人的帮助。
“这就是问题所在。”冬葵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两人目光持平,柳蕴欲躲,被她用双手板过脸颊,面对面地相视,她从柳蕴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你不告诉我,我就会胡思乱想,我骂你,我不见你,你亏么?”
“你不亏!”
“柳蕴,你自找的!”
“你我同住一座府邸,一年多未见,旁人都说是你关了我,你听听,分明是你做错了事,我不见你,怎么传出去就成了你关我了?想必你听着心里舒服吧!”
“我为何要心里舒服!”柳蕴面色一冷,抬袖摸到冬葵脑后,双手一下子将冬葵的脑袋按在自己心口处,“你天天不见我,不见我!”喉咙里溢出一声低吼,“我这心没有一刻不在想你,分明是火烧似的难受,何来半点舒服!”
“你总归面子好看了。”
柳蕴双目泛红,咬牙切齿,“我要面子有何用!能吃能喝还是能求得你的原谅?”看这样子,听这语气,他快是被冬葵气死了。
“既然不要面子,何不与我讲清楚?你瞒我多年,不就是为了你的面子?”
“那不一样!你与旁人岂能一样!若是关乎你,在旁人面前的面子,我什么时候要过?我瞒你,是想在你面前留点颜面,我不想在你面前暴露自己还有怯弱的地方!”
冬葵:“……你的意思是你想当我心中一辈子的无所不能的英雄?”
“你!”
无须质疑,这一句完全戳中了柳蕴的心思,他慌地松了冬葵,连退两步才气急败坏地说,“我不能吗?”
“你不能!”
“我不要你这样的英雄!”
“我还是小姑娘时是喜欢这样的,可是,柳蕴,我不是小姑娘了,我的双眼已经能看清真相了,我把话说明白,我问过齐先生了,他说,你对我的异常行为代表着你有心病,你把我当药,可惜用药的方式错了。”
窗外风声一停,传来了簌簌的声响,决明的声音在隔壁欢快地高扬着,“人参弟弟快看,下雪了!”
冬葵讶然:“……你竟然同意了这个名字。”
柳蕴:“……”
没有任何缓冲地,决明抱着弟弟推开房门冲了进来,“爹爹,娘亲,下雪了!”
柳蕴与冬葵:“……知道了。”
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