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禁中枢密院讨论的结果私下透露给下面的大将,朕若不处置,反而要酿成大祸。”赵玖终于回头。“这一次你就不要随朕出征了,留在此处,趁势将皇城司重新立起来……”
“官家,提举皇城司本该是内侍省押班、督知所领……”
“不用了,就是你了!”赵玖没好气应道。“你莫要忘了,我从井里爬出来,便忘了所有人,这才八个月,你不做此事,让我找谁去?找冯益,我才认得他一个多月!”
杨沂中微微俯首,不再反驳。
“我还记得冯益提议重立皇城司时说过的那些话。”赵玖若有所思,继续缓缓言道。“三千人太多,而且此时刚刚到南阳,也不适宜将皇城司的名号摆出来,省的相公们不满,关键是先将皇城司下属的探事司理出来,两三百人足矣……不要本地人,可以从附近流民中收拢南下的清白之人,也可以接着扩充班直的名义从军中筛选……甚至这个也不急,我只要回来后知道这两件事的由来便可!”
“喏!”任务清晰无误,杨沂中再无话可说。
而只着常服,束着牛皮带的赵官家也顺势打起一把伞来,然后步入雨中去了。
且说,对赵玖而言,军议上发生上下思路碰车的事情到底只是一个插曲,称不上什么大事,因为他内心也明白,这件事情有问题的概率其实不大……原因很简单,范琼的军事布置摆在那里,只要认真思索,水平高的人最终也会殊途同归。
但是,之前那件事却实在是把他恶心坏了,以至于这位官家表面大手一挥,谁都不许再提,但内心依旧耿耿于怀,所以这才借着所谓军务的名义搞起了特务政治。
就好像他明明被胡御史批判了一番,却还是忍不住记笔记一般。
只能说,某些人的水平也就是那样了。
回过头来,翌日雨水不停,但在军功的刺激与赵官家的亲自督军下,御营中军各部还是按时按计划出发向南,准备平乱了。
这其中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可能是之前刚刚补发了军饷的缘故,此番出动居然没有发放开拔赏赐,却也是破了大宋禁军多少年的一个记录了。
实际上,赵官家也想看看,就是正正经经发军饷、老老实实操练,这大宋的军队到底能不能安安稳稳的作战?
结果似乎是不能的。
四月初三日,赵官家御驾亲征,全军一万余直接冒雨出发,四月初七,王德、傅庆便赶到了不足百里外的邓州城下,在轻易扫荡了周边城镇后,却攻城失利。
四月初九,在断断续续的雨水中,赵官家率主力来到邓州城下,但当日依然攀城失利。
此时,城中遥见官家龙纛至此,便遣使出城,请降于官家,条件自然是请赦免城中诸将,对此,赵官家没有为难使者,却理所当然的拒绝了对方。
翌日,城中冒雨出甲士劫寨,却为诸将轻易在城下击溃。
四月十一,天气暂时放晴,傅庆建议趁着白河暴涨,引水淹城,为官家所拒,但营中却开始打造器械,甚至有起砲的迹象。
当晚,城中第二次派出使者。
“臣等一时误入歧途,后悔莫及。”来人被搜检妥当,押解入帐,依旧是对着端坐于座中的那个年轻人叩首以对。“金人弃臣等为蔽履,臣等也自知无力与官家天兵抗衡,事到如今,只求活命而已……”
“只求活命?”
一阵蛙鸣声中,正在看着一些从南阳送来札子的赵玖抬起头,正色相对。“也就是说,只要朕许诺你们一条命,不管是充为苦役,还是贬斥到岭南,你们都愿意受了?”
“正是此意!”来人不顾地上泥泞,继续叩首。
“是因为范琼也没有支援你们的缘故吗?”赵玖放下札子,微微一叹。“何止是金人弃你们为蔽履?连蔽履也弃你们为蔽履……”
“臣等后悔莫及,且当日降于金人,委实多有盲从裹挟。”言至此处,此人微微一顿,方才继续叩首恳求。“官家,好教官家知道,降金首恶乃是前蔡州巡检李尚,若官家能恩恕我等其余人活命则个……此人臣等亦可捆缚到城前明正典刑。”
且说,连日下雨,道路泥泞,城中这残余的万把降金叛军固然是被所有人抛弃,根本看不到生路,然而宋军上下,连着数千民夫,也都早就疲惫不堪,数日前争先的各部将领,更是心气全无。
故此,此时闻得此人如此恳切,帐中周围将领,自王渊以下,皆有意动,便是刘子羽也忍不住去看赵官家姿态。
“不许。”赵玖束手于案后,板着脸看着身前之人,却是干脆直接。
“官家!”此人悲愤抬头。“当日情形,谁都以为国家要亡了……”
“亡了吗?”赵玖冷冷相对。
“便是不说当日,只说眼下,为何范琼那里都只诛首恶,臣等这里却连谈都不许谈?”
“范琼也没降金!”
“降金与否有这么重要吗?”此人愤然起身,却被两名甲士死死按住。“若论作为与缘由,我等比范琼无辜多了……须知当日是赵氏无能,先弃国家!”
“大胆!”王渊一声呵斥,周围诸将一起拔刀。
“让他说。”赵玖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