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现。
文烛珏猛然闭眼，好似一个在黑暗中待了太长时间人的本能反应。
直到无尽欣喜从心底涌出，他才再次睁开，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里，只有他周身是全然的空白。
他一愣，还未反应过来，眼前场景又变，荒无一物的大地上，他手持巨斧追砍着一身影，对方破口大骂。
还不等他听清，瞬间再换地点。
连续几次，文烛珏明了，可能是他收获的血液不够，意识碎得太厉害，无法形成镇元子那样连贯的记忆点，最后就仿佛掉帧的动画，剧情没头没尾。
他索性专注记着这些画面，无论多么零碎，根据后世传说，多少能推论一点儿。
当然，他最希望的不是了解这些隐秘，而是如刚才那样直接带自己进行一次大道的深入体验，可这并非他能决定，只能把一切牢牢记住，过后再回忆分解。
画面闪烁的速度极快，有时视角甚至并非盘古，而是其他魔神。
文烛珏稍一思量，就知道这是因为他吸收的那团血液中也包含了其他溶解在血海的凶兽，自然也会有他们血肉来源魔神的意识碎片。
不过比起盘古，他们破碎得更厉害，几乎所有画面都是与盘古厮杀，充分说明他们对盘古的怨憎执念。
这样闪烁了千百次，文烛珏眼前的画面总算定格，他定睛一看，洪荒几乎已经成型，盘古以身撑天，正俯瞰这片他开辟的世界。
不过，这真是洪荒，不是魔界？
文烛珏看着大地上遍布的煞气，几乎不敢相信，就算因为盘古还在，所以缺少些生机，但为何有如此浓重的怨气冲天。
他随着盘古低下头，一处处看过去，遍地残肢印入眼中，其上的怨魂犹如实质，文烛珏仿佛能听到他们撕心裂肺的呐喊——“盘古”！
他惊了一跳，该说不亏为先天魔神吗，竟然死而不僵，哪怕无法复活，依旧以残念影响着洪荒天地。
不过仔细想想，哪怕是到了巫妖、封神量劫，洪荒恐怕也从未一次死如此多大能，就算不是个个准圣，最次也是大罗金仙。
近三千大罗金仙陨落，就算后世调侃大罗不如狗、准圣满地走，也不可能发生这样的惨战。
盘古一遍遍扫过这些怨魂，甚至也出手打散，然而他们的肢体落到洪荒，血液侵入大地，怨念已经与周围地脉融合成结。
他们不算活着，却也没彻底死去，唯一的执念就只有盘古，他们要毁了这片盘古的心血。
文烛珏忽地明白，此时若是盘古选择放弃，洪荒不存，但三千魔神也会随之一同消散，这是他们以生命迫使盘古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
好似明了这些同胞的报复，最终，他听见盘古沉声叹道：“如尔等所愿！”
瞬间，顶天立地的巨人轰然倒塌，他的血肉化为江河，他的筋骨化为山川……文烛珏最后看到的，就是一团精血倏地游遍大地，三千魔神的怨念残魂与之一起，投入极北，化为一片浩瀚血海……
从碎片中出来，文烛珏大口喘气，明明已经不需要呼吸，但仿佛只有这样原始的办法才能让他平静下来。
和镇元子带来的感同身受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修为不够，与盘古共感时总觉得隔了一层，可当最后身化万物的那一刻，他依旧被彻底弹出，以第三方视角观看。
他捧着自己的头，大量信息涌入脑海，有最后魔神的诅咒，也有盘古主动接纳被污染的想法遗憾。
原来，他之前获取的那些被误导了啊！
文烛珏闭目苦笑，之前获取的信息，他以为盘古是不愿身死所以留下了血海，可现在看，以对方的境界，做出了选择后，又怎会临危自悔。
从盘古的共感中他明白，证道成圣者，身心合一，想法也许能伪装，可一旦决定做一件事，心灵必不会留丝毫破绽，自然也不存在悔怨。
血海中他所见，应该是盘古精血被三千魔神残念影响的结果，不过看样子，文烛珏闯进去，给了对方一个好选择，直接把那份被污染的血液剥离扔给他，而经过这么多年对持，加上文烛珏本身的天赋神通，居然刚好承受了下来。
他不由庆幸，要是没有盘古怎么多年的消磨化解，也许在他接触的瞬间，就会变成魔神残念的傀儡，满心都被毁灭洪荒所占满吧。
所以，盘古是真的死了……文烛珏怔愣着，他之前没让通天回答，潜意识就是觉得这次自己能找到答案。
不，也不能说死，三千魔神尚能留下残念，如盘古这般，更是不可能完全消散，不过，既然他最后做出那样的选择，就代表他永远不会回来——因为他回来的瞬间洪荒将不复存在。
文烛珏无法理解这样的感情，但不影响他的崇敬，也许在对方看来，独自生活在浑无一物的混沌，比死亡还困难吧。
“圣人，也会孤独吗？”他呢喃自问。
如果圣人与普通人的感情没什么不同，那因何称“圣”，可要是圣人无情无爱、至善至美，又与香案前的泥塑木雕有何异处？
想着想着，文烛珏突然嗤笑一声，这与他有何干，反正他成不了圣。
而且这样看，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