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匹夫之怒,又能如何?
一个两个,固然不足以如何,徒然以头抢地儿,但百万之众,聚沙成塔、百川入海,便是天怒人怨!民怨沸腾!
连天子都不能与民怨相抵。
民心,便是天意。
如此沸腾的百万民/意,让贾府楼船都摇摇晃晃。
人们瞠目欲裂,争先恐后爬上宝船。
“刁民,刁民造/反了!”
贾琏惊恐万状,大声怒吼:“快,将他们打下去!林如海!林如海你是死人?杜预鼓动这么多刁民造/反,竟然不调兵?你想要被朝廷撤职追查吗?”
贾府仆役,冲到船舷上,用木浆、刀剑乃至长鞭,狠狠抽打要爬上来、夺回林星河的民众。
正常来说,不是走投无路,民众绝对不敢与官府、士族斗。
只要鞭子一挥,民众都会一哄而散。
但这次,完全不同!
百万出离愤怒的滁州民众,各个争先恐后,怒发冲冠,如同万蚁攻城,哪怕被打的皮开肉绽,也毫不退缩。
贾府悍奴的长鞭,打在他们脸上,他们只是一哆嗦,反手一拉!
奴仆就惨叫着被拉下宝船,凄厉惨嚎着落水。
一时间,贾府楼船摇摇欲坠,场面犹如大规模战争。
林如海仰天长叹,不置一词。
他没有听贾琏求援,置若罔闻,没有调兵。
“贾敏,我已经对你不住。”
“这次,我又要屈服于权势,对不住咱们的女儿。”
“我这一生,可悲至极。”
“让杜预闹去吧。”
林如海冷眼旁观。
林星河早已泣不成声。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林星河一遍遍吟诵杜预的临别赠诗,只觉得手中的玉生烟,热的发烫。
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哪怕此时此刻就为杜预而死,林星河都心甘情愿。
贾琏见势不妙,狼狈万分吼道:“开船,快开船!”
毕竟是三层大楼船,数百奴仆在底层卖力划桨,宝船吃力地撞开阻挡去路的无数渔船,冲破重围,沿江而下,飞快逃离。
只是逃离的背影,如此狼狈,做贼心虚。
而杜预诗成鸣四州,沿江的百姓,人人都知道,贾府巧立名目,拆散杜预与林星河的倒/行逆/施。
江上渔船,人人都向贾府宝船丢臭鸡蛋、烂叶子、臭鱼烂虾。
“不当人子!”
“天怒人怨!”
“仗势欺人!”
“沐猴而冠!”
一瞬间,大江南北,千里江面,尽然变成了成语大会——批斗贾府的成语大赛。
原本风光无限、威风凛凛、横行霸道的贾府宝船,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狼狈而逃。
据说,抵达金陵之后,港口上都无脚夫肯替宝船搬运行李,船上堆满各种垃圾臭鱼烂虾,久如鲍/鱼之肆,臭不可闻,迎风倒十里。
贾琏灰头土脸,将五花大绑林星河塞入轿子里,飞也似的逃回贾府。
贾府史太君捏着鼻子:“你们这是去哪了?怎么邋遢成这样?”
贾琏哭丧着脸,添油加醋,将杜预拦截、写诗、百万百姓被鼓动追打宝船之事,说了一遍。
“什么?还有这种事?”
史太君气得浑身发抖:“林如海呢?他不是滁州知府?怎么这小小秀才都管不住?任由他写诗诽谤我贾府?”
“物不平则鸣。你们乱点鸳鸯谱,我杜预哥哥有何错处?”
林星河见了姥姥,也没客气,直接开怼。
史太君看见这外孙女,与自己小女儿贾敏,长得是七八分相似,顿时疼爱的不得了,一把拉过去:“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林星河心中有气,冷哼不答。
一屋子的诰命夫人,都陪着老太太一起哭。
史太君哭了半天,擦干眼泪道:“痴儿啊,姥姥这是疼你。”
“你跟你娘一样,都有七窍玲珑心!”
“这七窍玲珑心,可是妖族垂涎三尺。”
“姥姥听说你,被妖族盯上了,几次险死还生,吓得要死,赶快让人把你接来。”
“你到了我这国公爷府,便算到了西天阿弥陀佛。哪怕天大的妖族,也不敢打你主意。”
“那杜预就算会写诗,能出名,又能如何?他能一辈子保护你吗?”
“你表哥将来可是要继承国公爵位、荣华富贵的。放眼大唐,又有几人能比?”
“你亲上加亲,与你表哥成婚,做公国夫人,难道不比嫁给一个穷酸秀才,强一百倍?”
听到史太君说自己七窍玲珑心,引起妖族觊觎,担心自己安危,林星河也不禁感动。
毕竟,血浓于水。
姥姥的关怀,让星河感动。
旁边的诰命夫人、七大姑八大姨,也纷纷作证。
“是啊,星河,老祖宗可是担心你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