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就有人在哭爹喊娘。
长歌和夭夭对视一眼,觉得这声音耳熟,像是……“驿丞?”
长歌对夭夭道:“你出去看看。”
夭夭本来就没好气,这便抚着自己惊惶的心口,一路斥道:“怎么回事啊?不知道姑娘要静养吗?”
话落,只见底下一身黄衣的女子正为了桶洗澡水,将一手长鞭挥得六亲不认。
驿丞翻滚在她脚下,双手紧紧捂住脸:“姑娘恕罪,实在是归来郡穷乡僻壤,负责运送水车的驿卒今晨摔断了腿,并非有意不给姑娘供洗澡水的啊……”
厨房里的驿丞夫人听到动静跑出来,护在丈夫身前,又用力掰开他的手,这才见驿丞脸上已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夭夭赶紧别开眼去。
她自小在待下宽厚的镇国公府长大,见不得这些心狠手辣的,当下便居高临下冷嘲热讽道:“哪里来的暴发户,敢在这里仗势欺人?”
说着,又眼尖地发现女子的裙脚有一圈泥土,立刻选择性忽视掉自己刚才一路过来比这还狼狈十倍八倍,炮语连珠道:“呸!还说是暴发户呢,连件干净的衣服都穿不起,暴发户都不是。这归来驿也是穷得连规矩都没有了,哪里来的阿猫阿狗都往里放。”
夭夭虽是个娇滴滴的贴身侍女,但在京中的时候,她的主子整日忙着装傻守拙,也只得她这个做婢女的嘴齿伶俐一些,是以日久天长就成长为了吵架担当,可以说是很少输过了。
黄衣女子就不同了,仗着一身武艺,一向是能动手绝不动口,此时被夭夭噼里啪啦一通折辱,火冒三丈,偏偏就是舌头打结,连嘴都还不上,顿时憋得满脸通红。
说不过,只好开打了,黄衣女子就要冲上来。
虽隔着一层楼,夭夭怕她的鞭子,还是怂得往后一退,护卫见状立刻冲上前。
黄衣女子一看,柳眉倒竖,输人不输阵,一挥手,身后一群身强体壮的家丁便纷纷拔刀上前。
一时,两方人马楼上楼下,针锋相对。
夭夭腿有点软。
她倒不是怕自己怎么着,毕竟这些护卫都曾经浴血沙场,普通宵小还不在话下,只是慕云岚此时人不在这里……要是因为她吵架一时爽,给主子惹了麻烦回来,她会被炖了吃的。
“小家子气!”
黄衣女子看夭夭怂了,总算找回气势,舌头也捋了个顺,将下巴扬得高高的,骄傲道:“不怕告诉你,我父亲是当朝大理寺卿。就凭你一个丫头,就敢对我大呼小叫,以下犯上,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说着,一鞭子“啪”地甩在地上,助了助声势,甩得人心惊肉跳。
黄衣女子此时又扫过楼上众人,趾高气昂道:“你主子呢?还不叫你主子出来见我?我倒是要看看她是怎么管教你这个贱婢的,若是今儿个不能让我满意,我就免费请你们主仆去大理寺住上十年八年,让她到那里再好好管教你吧!”
“呸!我看你是牛不知皮厚,马不知脸长!”
夭夭简直忍无可忍,正打算豁出去开吵,反正一时吵架一时爽,一直吵架一直爽……此时却被身后一声轻笑打断。
“大理寺卿不过区区一个三品官,如此为非作歹,皇上知道吗?”
夭夭闻声,双眸乍亮,转身便乖乖退到长歌身旁去。
长歌俯瞰楼下,目光淡淡掠过底下黄衣女子,落在她身后的六七个箱笼上。那些箱笼个个紧锁,旁边还各有两名强壮的家丁看护。
黄衣女子听得这声音虽温软清悦,但语气不疾不徐,胸有成竹,仿佛多年的上位者,早已习惯了居高临下,霎时心神皆慑,立刻循声去看,只见来人身姿窈窕,衣饰贵重,气度不凡。她又忍不住定睛去看她的脸,这一看清,却当下冷笑出来。
“哪里来的粗使丫头?长得这么丑,也敢和本姑娘说话?”
奚落讽刺的话刚刚落下,身后,乍然一道杀气挟着雷霆之势袭来。
“姑娘小心!”
只听得一声惊呼,黄衣女子凭着求生本能一个旋身堪堪躲过,那道凌厉杀气便贴着她的脸颊划过,在她左耳边留下“噌”的一声若有似无的声响,带着她鬓间垂下的整束头发齐耳割下。
同时,一把匕首稳稳刺入厅中的柱子,不偏不倚,入木三分。
一道清润的嗓音从外面传来,不轻不重:“你不妨再多说一个字,且看看我再出手时,割的是你身上哪一处。”
长歌闻声,霎时,眸中染上明媚笑意。
“大哥!”
她疾步而下,便见一身青衣的男子立在门口。他身如青竹,面如冠玉,周身气息儒雅温和,完全让人无法将他和方才那把杀气凛然的匕首联系在一起,更无法想象这就是令北燕闻风丧胆的镇国公世子慕云青。
他见到长歌,俊美的脸上露出笑意,温柔地叫了一声:“长歌。”
暌违十多年的一声“长歌”,令她情难自抑,忆及上一世,这个护了她一生的男人最后却遭受千刀万剐而死……
千刀万剐……
长歌眼泪夺眶而出,忍不住扑到慕云青怀中,紧紧抱住他,痛定思痛。
大庭广众这番举动,即使是亲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