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甚好酒好菜, ”陈深拿起酒壶, 哈哈大笑着轮着给众人斟酒, “这坛子酒是本官上任时百姓们送来的, 说是用百家李酿成的李子酒, 本官一直舍不得喝, 就留到今日,与诸位共享。”
蜜色的李子酒从酒壶中倾倒而出, 淡淡的甜味伴随着清冽的酒味, 众人不由得纷纷赞叹了几句。
这当官的做得好不好,说再多都是虚的,只需要看老百姓对这官是什么态度, 便能知道了。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这李子酒价轻情意重!!
贾环心里不知怎地很不是滋味,他朝陈深看去, 正好与徒蘅鹭的视线对上了。
二人的眼神中俱都是一样的感慨。
一桌酒席虽然也是粗茶淡饭,但是陈深这人老道热情,故而宾主皆欢,所有人都喝得醉醺醺的,由着下人们搀扶着到各人屋子里去歇息。
贾环年纪尚小,却也被足足灌了不少酒,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朦朦胧胧。
被人搀扶着往床上躺的时候,勉强维持着几分的清醒。
“三爷,醒醒。”下人们把门合上后, 陈侠这才从角落里走出来,推了推贾环的肩膀,低声说道。
贾环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眉头紧锁着说道:“陈侠,帮我倒杯热茶来。”
陈侠倒了杯浓茶来,贾环喝了几口才打起精神。
“三爷,我刚才发现了件事。”陈侠压低了声音说道,“陈深今晚好像要有动作了。”
贾环挑起眉头,搁下手中的茶盏,“怎么回事?你仔细说。”
陈侠道:“方才,三爷你们用宴的时候,我就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去乱走,过了没一会儿,外头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整齐划一,我起初还以为他们是发现了我的存在,后来听到外头有人在下命令,在各处都把住了人手,说是要放火。”
放火?!
贾环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知道陈深此人丧心病狂极了,但没想到,他竟然敢做出这等事来!
好一招釜底抽薪!
够狠毒、够毒辣!
他到底是什么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贾环心里的困惑越来越多了,如果是坑骗陈侠夺得了赈灾银是因为贪婪,那给山西百姓下□□粉又是为了什么?而这次想要将他们都烧死又是为了什么?
贾环只觉得脑海里的这些困惑,一个个叠加在一起,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线索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
死死地咬着下唇,贾环陷入了深思。
“三爷,您得快点儿拿个主意,他们过一会儿就会拿桐油来了。”陈侠催促道,眼下,正是生死关头,他们这群人当中,徒蘅鹭不能死,他若出了差错,谁也别想落得了好,白永秀那些工部大臣更是不能死,他们死了,黄河决堤谁来治理!
“你别慌。”贾环摆了摆手,他的眼神幽深,“我有办法对付他们。”
陈侠怔了怔,眼神里闪过错愕,他收敛了心神,“三爷可需要我相助?”
贾环摇了摇头,忽而又想到了什么,“有件事,得你走一趟,你拿了这匕首,去见十六殿下,把你看到的事告诉他,叫他小心,剩下的我来办。”
陈侠点了点头,没有多问,直接就去了。
贾环在陈侠面前虽然表现得很从容,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心里满是冷汗,如果没有陈侠发现陈深的毒计,他们这一行人怕是都得在这里折了命。
“咕咕咕……”
乌黑的夜幕上点缀着零星几颗星辰,皎洁的月亮被乌云遮住,鸽子在夜幕上划过几道痕迹,消失在视线内。
虽尚未入秋,但深夜的寒风依旧寒冷入骨,叫人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徒蘅鹭躺在榻上,微合着眼睛,眼尾迤逦,鸦羽似的睫毛在眼皮底下打上一层阴影,屋内那闪烁的烛火在风中明明灭灭,被撕扯着摇晃着身姿,好似他们前途未卜的命运。
突然间,徒蘅鹭猛然睁开眼睛,他的眼中精光闪现,哪有醉酒的困意。
“谁?”
“大人,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书房内,一灯如豆,窗棂上,陈深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好,只待三更一到,就送这些人下地狱去。”陈深狞笑着说道,他的面容如同恶鬼一般,眼神中闪烁着阴狠的神色,若是此时被旁人看到他这副模样,定然能把人吓得胆子都破了。
“是!”下方屈膝跪着的众人齐声应道。
侧卧在榻上,贾环半张半闭着眼睛,他的气息绵长,好似丝毫没有听到外头那些细细碎碎的脚步声。
他竖起耳朵,留神听着外头的动静。
“咚——”这是有什么东西被放下来了。
“哗——”那东西被倾倒了出来。
一股厚重的味道透过缝隙传了进来。
贾环睁开眼睛,果然是桐油。
桐油本就容易着火,再加上今晚刮的风,不肖半柱香时间,就能够把屋子连带着屋子里的人给烧死,到时候,就算陈深装模作样地让人来救火,也已经赶不及了。
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难怪陈深迫不及待地在今晚下手。
不过,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