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顾氏是三月初一晌午到的。尼姑引着她们来了幼菫的偏院。
二夫人走在最前面,二十七八年纪,面容白净,远远的便扬起了笑脸。
一身天青色长袍的顾晋元跟在后面,身材高大清瘦,神色阴郁冷淡,今年十七岁,想是来护送二夫人的。
幼菫见二夫人笑,便远远的喊了声,“二舅母。”
二夫人紧了几步上前,拉着幼菫的手,“堇儿这两年高了不少,你受苦了……”她对这表小姐虽无甚好感,却也觉得把如此小的孩子扔在庵里着实是狠心了些。
幼菫敛下眼眸,低声道,“多谢二舅母心疼堇儿。”又转身跟顾晋元行礼,“晋元表哥。”
顾晋元神色淡淡的,“堇表妹。”
请进厅堂说话。下人们都在院子里候着。
幼菫坐在二夫人的下首,“二舅母这两年可好?二舅父可好?”
二夫人也直接,叹了口气,“你舅父丁忧,铺子的生意也不好,怎能好的了呢?”
幼菫道,“二舅父再有几个月就官复原职了,定会节节高升的,家里定是越来越好的。”
提到二老爷二夫人便来了精神,“是呢,你二舅父出了孝期应是能官复原职的,如今粮食短缺,司农寺正是忙碌缺人手的时候。”
幼菫好奇,“粮食为何短缺呢?”
二夫人解释道,“这几年边关不安稳,尤其是西疆,年年都打仗,老百姓手里哪还有余粮,军粮征收越来越困难了,皇上也着急的很。”
幼菫道,“那二舅父要辛苦了。”千百年来但有战争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如果军粮跟不上,那是致命的。历史上那么多奇袭敌军粮仓,就是因为这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可见军粮是对一场战争的胜负是多重要。
顾晋元一直淡淡的听他们说话,连附和句都没有。他着实不知能跟这个骄纵的表小姐说什么。
庵里斋饭送来了。
桌上的各式素斋琳琅满目,慧明师太估计是把庵里能有的斋饭种类都做了,这是要给幼菫长脸啊。幼菫心想,慧明师太应是前半辈子过得太憋屈,现在颇喜欢不露声色地做一些让自己或身边的人长脸的事。
二夫人不住地惊叹,“这豆腐果真好吃,难怪静慈庵的好豆腐名声都传到临安去了。”
顾晋元虽不吭声,却也吃了不少。
待吃完饭,便各自休息去了。二夫人住幼菫的卧房,幼菫住厢房,二夫人的丫鬟和刘妈妈也住了厢房。顾晋元并一众仆从住另一个院子。
下午去庵堂那边上香,慧明师太亲自陪同,在庵里逛着讲解了一番,方去大殿敬香。二夫人添了香油钱,很是虔诚地祷告了一番,为老夫人祈祷了早登极乐,又念叨着保佑二老人官运鸿通,又求自己能得个孩子,又求祥和斋生意红火。佛祖今日受累了。
慧明师太引着众人去了偏殿,“何施主每日便是在这偏殿抄经礼佛。”
幼菫自那日被净空法师识破了来历,便对这神佛之事敬畏了起来。每日下午申时人少的时候,会到静慈庵的偏殿去呆一个时辰,或跟着慧明师太诵经,或抄经书,为被她克死的父母外祖母,助他们早登极乐。
顾晋元诧异,她竟然能静下心来做这些事?抬头见幼菫神色淡然从容,似乎和从前有些不同。
二夫人也颇诧异,欣慰道,“堇儿一片孝心,你外祖母泉下有知必定高兴。”
幼菫跪坐在二夫人一旁,“堇儿别的也为外祖母和父母亲做不了什么。”
顾晋元跪坐到幼菫身旁,腰身笔直。看她如今境遇,比起前些年的娇宠无限,实在是凄凉了些。
慧明师太坐在对面,缓声诵着经文,偏殿内佛香袅袅。
待讲完经,一行人出了静慈庵,领略小青山的风光。幼菫扶着二夫人走在前面,顾晋元跟在后面。
幼菫穿着一身素净的袄裙,纤纤细细的,哪还有两年前肥嘟嘟的模样?只见她手腕空空,头上只簪了两朵素色绢花,全身半点颜色也无,这哪还是当年那个衣着华丽连腰间玉佩都是古玉的富贵小姐?
顾晋元说起来身世和幼菫也颇为相似,也是幼年父母双亡,顾家祖籍远在桐州,在京城没有相近的同族照应,便投奔了姑母寄居在程府。只是姑母不管是家世还是嫁妆都单薄,在出身高贵老夫人和出身名门的大夫人面前一直抬不起头来,姑母又不善周旋,他在程府的处境颇为尴尬。
前面二夫人在讲幼菫小时候的趣事,“你可还记得你晋元表哥那只大鹅?”
幼菫想了想,不好意思道,“记得一些,堇儿只想着那鹅毛能做毽子,却不料那大鹅那般凶狠,竟追着我不放……”
幼菫记得那年程瓒和顾晋元双双中了秀才,家里大肆宴请,来了不少的客人,都带着家里同龄的小姐少爷,再加上程瓒他们的同窗,很是热闹。那些小姐们凑一块儿就喜欢聊些琴棋书画,偶尔还要展示一番,小幼菫觉得无聊,便拉着青枝去荷塘那边看鱼。
见一直大鹅晃悠了过来,想着鹅毛做毽子好,竟不知不知天高地厚地去拔人家毛,幼菫被大鹅追着跑了一路,边跑边哭,很是狼狈。幸亏亭子那边顾晋元程瓒正和同窗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