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收回了手,“昨日臣女说的,皇上似乎没放到心上。夜闯女子闺房,皇上当真不怕御史之笔。”
裴弘年眉眼温柔,声音温润和煦,“阿芙,我若再不来,周大人就把你给嫁出去了。郑七公子,张三公子,个个都是青年才俊……”
他略带酸意地说,“阿芙是想改嫁了吗?”
阿玉并不知晓这些,这两日老母亲知道了她已恢复神智,天天缠着她,有说不完的话。她倒没见到老父亲了,母亲说他在忙正事。
这就是他的正事?
她已经二十五岁,正常的话该是孩子上学堂的年纪了,父亲还在二十来岁的年轻才俊里替她寻夫婿,这是哪里来的偌大自信?
他寻也就罢了,这般大张旗鼓又紧锣密鼓的,把裴弘年招惹了过来,不是给她添乱吗?
她无奈叹了口气,“嫁不嫁人的,也不是家父一厢情愿就能成的。且臣女混沌了半生,也无嫁人打算。”
她说这些,也是为不至于逼急了裴弘年,生出什么纳妃的强硬念头。
她末了又说了句,“臣女是周玉,皇上莫要再执着了。”
裴弘年听她如此解释,便心中的酸意淡了一些。
她生的美貌,又有周祭酒清贵出身的加持,周祭酒画像一那些世家子还是乐意忽略她的年纪名色双收的。
“阿芙无改嫁打算就好,你也知道我不是多么大方的人,当年沈府里的护卫小厮不知换了多少。”
阿玉唇角微抿。
他竟觉得这是多荣耀的事不成?
他换掉的那些护卫小厮,人家不过是多看了她一眼,他就觉得人家居心叵测了。枉他也是聪明人,竟丝毫不做甄别,统统都发配到偏远的地方去了。以至于后来,府里的护卫见了她都避着走,也没人肯做她的贴身护卫。
不过这倒也救了她一命。
那日她逃命时,府中护卫忌惮裴弘年,不敢立马追上去,被安一个居心叵测的罪名。最终错过了追捕她的最佳时机,让她得以逃出生天。
裴弘年深深看着她,“被困画卷十六年,阿芙受苦了。”
阿玉一愣。
他连这都猜到了。
她转而又是叹息,他一向聪明无人能敌,猜到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低头慢慢收拾着针线,也收拾着自己心绪。
待得收拾完毕,她平静抬起了头。
“我是程妙。”
裴弘年见她承认,脸上缓缓绽放笑意,带着沉重和愧疚。
他握住她的手,他等了那么多年,此时才是真切感受到,他寻到阿芙了。就在他手中。
“我知道,阿芙就是程妙。如今宗室玉牒上,有的也是程妙的名字。”
虽是在炎炎夏日,他的手却是冰凉,透着寒气,不似之前那般温热润泽。
她没有推开他,只是抬头平静看着他,“阿芙不是程妙。阿芙不记得她的前面十五年,我却记得。我记得父母双亲和兄长,还记得父亲门生何文昌。”
她看着裴弘年眸光渐渐黯淡,继续道,“我自懵懂之时便与他熟识,他每次来府上都喜欢给我买街市上的稀奇玩意儿,还会教授我功课,教我弹琴。
待我长成少女,他便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含笑看着我。我曾偷听到父母亲说话,父亲有意将我许配于他,也是让他们踏实的好归宿。”
她问脸色渐沉的裴弘年,“皇上也曾有少年时,可知当时我心中的羞涩和期盼?”
裴弘年紧握着她的手,眸子漆黑如墨,薄唇紧抿。
程妙的前面十五年他调查过,与她说的没有太大出入。
至于程妙当初心中是作何感想的,对何文昌有没有情意,他却是不得而知。
他与赛德喝了那么多酒,赛德与他谈的程妙少之又少,似乎是要守护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回忆,不肯与人分享。
“阿芙是在诓骗我吧,你如何能记得程妙以前的事。”
阿玉淡然一笑,“当初皇上若是不救我,我早就完完整整地在阿玉身上重生了,又何必受这十六年的无形无状之苦。当年离谷主未夺得的那半缕魂魄,依附在阿玉身上,勉强维持着她的生机罢了。”
“竟是这样……”
裴弘年一时茫然。
他闭了闭眼,眸内划过痛色,“所以完整的程娇,是不肯承认沈昊年的那段过往吗?”
阿玉知道推开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彻底死心。
“何文昌对着画像诉说了十多年衷肠,替我抚育堇儿长大,是块石头也该被焐热了。我还不了他一世情缘,便为他空守后半生吧。”
裴弘年握着阿玉的手,手指被一个一个掰开。
他看着空空的手心。
人说字字如刀,此时便是吧,每个字都割在他心头,鲜血淋漓。
原来他,一直没有寻回阿芙。
他的阿芙,他永远地失去了。
他紧紧抿唇看着阿玉,没有说出赛德就是何文昌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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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快过来,崽子们动了!”
幼菫惊喜喊道。
萧甫山应声而至,将手放到了幼菫肚皮上。
可方才还动的欢实的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