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澜坚持。
“……好吧,我想想。”云深妥协了。
即使坐在轮椅上也没有丝毫颓废感的男人点着了叼在嘴里的烟,把打火机收进口袋,抬眼看过来,是那种熟悉的带点不正经的微笑。
既然你非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我们顺便谈个恋爱吧,嗯?
——“天澜,我想我会的。”
范天澜只是专注地看着他,云深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我对这种事很不擅长,也确实不了解那种感情,那种常理上人们认为应当激烈的,甜蜜的,无可取代,能为之生或者死的感情。但如果像我的父母一样互为知己,无论艰难还是顺遂都不离不弃,一生相随至终,这样我是能够做到的,哪怕……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
“即使对方是个男人?”范天澜轻声问。
“对象是谁并不那么重要,”云深轻轻摇头,“到了需要伴侣的那一天,我希望我能找到一个会和我走到最后的人,天澜,我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作为留下来的那个人并不好受。”
所以那个男人说了一个又一个拙劣的谎言,为了不束缚眼前这个人,但他最后还是输给了那些被谎言所包裹的感情,说不出口的话,无法控制却又无法实现的**,最后成就的只是一个只能维持七年的封印。
范天澜沉默着,看着这个人伤怀的面孔,他想做些什么,但他想做的每件事都有和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相似的顾虑。
“我的父母因公殉职,我没有见到他们最后一面,祖父不久之后也在伤心中去世了,我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不会让他们失望的人,也许是因为放太多精力在学业上,我在学生时代的朋友并不多,能得到那样一位朋友,对我来说是非常珍贵的,结果却还是……”云深说,声音渐渐变低,“他要走的时候身体已经非常虚弱,却还是笑着对我说,哭哭啼啼太不像话了,我们还是微笑说再见吧,像第一次见面那样,说很高兴认识你……”
有些记忆从来不会遗忘,无论如何收藏,它们再度出现的时候还是和最初一样鲜明,那些曾经被收拢束归的情绪汹涌而出,变得难以自制,于是云深停了下来,仰起脸。
一直注视着他的范天澜在此时放开了他的手,伸手轻轻捧住他的脸,然后直起身,侧头凑过去,温柔地舔掉一滴从他脸上滑下的透明液体。
云深微微睁大了眼睛,一时间连难过都忘记了。
“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伤心的事。”范天澜轻声说。
“……我只是有些感伤,真是失态……”云深有点窘迫地用左手遮住半边面孔,他的右手又被范天澜握住了。
“跟那个人相比,我还差得很远,只有被你教导的份,”范天澜低下头,轻轻地吻在云深冰凉的指尖上,“但是我会努力。”
“……”云深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会尽我所能,跟上你的脚步,也会变得更强,让自己能够更长久地活下去,我不会说谎,不会背叛,不会先你而去,”最后一个吻落在云深的手背上,范天澜抬起头,深深地望着云深因为水汽浸润而显得特别清澈的双眼,“不会再有让你痛苦的事。”
你的过去在那一边,你的现在和未来都在这里,你已经不再属于他们。
像是被那双眼睛中的金色日珥迷惑了,云深一时不能收回视线,过了一会才有些无措地回答,“……谢谢你,天澜。”
然后他又轻叹一声,“你现在已经很努力了,不要让自己太过勉强。”
还远远不够。范天澜第一次感受到了和塔克拉相似的,那种空洞的饥饿感。
12月23日,云深来到这个世界的第79天,冬至,小雪,气温零下七度。
由两台柴油发动机作动力,15块长5米,宽3米的木排联接起来,木架上蒙以塑料薄膜,然后用草蓬压顶的大型拖船已经准备就绪,包括35位遗族青年在内的50人护卫团也已经过初步训练,每人身着精钢护甲,携带两把短匕,其中15人佩剑,其他人手一把有效射程50米的简版步枪,400发软铁子弹,以及一定数量的干粮和药品在河边集结完毕。
他们将沿着这条河逆流而上,航行大约45公里后进入平缓期的大河,顺流而下上百公里,然后进入另一条名为桑达的大河支流,在离摩比斯山谷那个约定地点估计3公里的地方停下,留下一支小组看守,其他人进入摩比斯山谷中名为坎特尔的村庄中接应被格里尔子爵的属下送回的部族同胞。
为即将归来的同胞们准备的物资一一装上了拖船,塔克拉将油料送往船头后回到岸上,范天澜也已经整队完毕,两人视线交会的那一刻,范天澜虽然还是那副表情,却对塔克拉点了点头,让后者一脸的意外。
虽然天气已经相当寒冷,但来到河边给他们送行的人还是很多,云深也在其中。除了技术方面的问题,在这种场面中需要他插手的地方并不多,只在最后这批年轻人将要出发的时候云深才走上去。在一双双兴奋远大于不安的眼睛注视下,云深笑了笑,用平静的语气对这几十位年轻人说道:
“我希望大家一路顺风,平安归来,路上一定要小心。”
回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