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允武的脸色沉了下来,凶戾得可怕。
田诺浑然不惧,神情越发愤怒不已,下巴扬起,活脱脱一个娇纵的贵女:“就算元伯伯不出头,我父兄要夷平你小小的淮扬杨氏,也是易如反掌。怎么样,反正人都得罪了,还不如得罪得更狠些?”
她的神情实在毫无破绽,眉眼中甚至还带着几分不屑。杨允武虽混,到底还是知道轻重的,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心中自然有数,不然也不能横行建业这些年,此时见田诺模样,倒有些摸不透了。若不是有底气,一个才这点大的小娘子哪有这样的气势,敢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毫不露怯?
这小娘子究竟是什么人?一口一个元伯伯,显然与元家是世交,十分熟稔,而她父兄的实力似乎也十分强大。能不把他淮扬杨家放在眼中的可没几家。
他心中一动:听说元慈有意与楚郡韩氏联姻,楚郡的韩家小娘子近日会来做客,莫非竟是她?想到这个可能,他不由怯了一半,楚郡韩氏势力更在元家之上,听说韩小娘子极为得宠,若得罪了她,为了两郡交好,哪怕他是杨家人,元慈也得拿他开刀。
田诺理也不理他,迈步向前走去,那两个家丁观主人神情,不敢拦她,反被她逼得步步后退。田诺走到白雁归面前,眼角扫过两个反扭住他的家丁,斥道:“放开他!”
杨允武见她气势,到底不敢赌,阴着脸勉强挤出一丝笑道:“今日看在小娘子面上,饶了这小子。”
两个家丁连忙撤手。白雁归身子一晃,吃力地抬起头来,看向杨允武方向。田诺不小心看到了他的眼睛,心头一凛:少年原本又黑又亮的一对眼睛此时已暗得完全看不见亮光,仿佛有沉沉的风暴沉积其中,令人一触之下如堕冰窖,遍体生寒。
白雁归他……田诺还来不及细想,白雁归目光已转向她,蓦地身子一晃,向着她的方向重重地倒了下来。
香雪山庄内院。
将白雁归交给元锐后,田诺回到元锐为她准备的房间,浑身一下子松懈下来。春桃迎上来,见她脸色,“唉呀”一声,“小娘子这是怎么了?”
田诺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道:“春桃,要热水来,帮我梳洗。”刚刚一根弦绷得太紧,还没感觉,现在缓过来了,她才觉得背上全是冷汗,几乎脱力。方才实在太险,她几乎透支了自己全部的演技,只要露出丝毫破绽,那杨允武就不会善罢甘休。
春桃服侍她梳洗过,又换了一身衣服,元锐那边就派人传信给她,说有事要忙,让她独自用午餐,又告诉她已经请了大夫帮白雁归看伤。
田诺点头表示知道了,她自问对白雁归已经仁至义尽,再无亏欠,以后却不想再和他有什么交集了。他在她耳边威胁时幽微的语气,手指在颈边的大动脉旁停顿时冰凉的触感,以及最后看向杨允武时暗色的双眸,每一样都留给她极深的阴影,她本能地觉得这个人危险,离得越远越好。
午后小憩片刻,田诺觉得自己总算满血复活过来。趁着服侍的侍女还没进来,她取下腕上的雨花石珠细细研究。她总觉得那个梦和雨花石珠有关。可不管怎么看怎么试,雨花石珠都没有任何变化,还是从前普普通通的模样。
田诺无奈,只得重新将石珠戴好,想着有机会查询古籍,看看是否有类似的记载。
她这才喊了春桃她们进来。喝了一盏杏仁茶,几块玫瑰卷后,她不由赞叹,元如意说得没错,元锐身边的王妈妈做的点心果然是一等一的美味,因为这份手艺,让她觉得嫁给元锐也是有不少值得期待的地方了。
元锐还是没有现身,先前传话的侍女却再次过来,说白雁归想见她。
田诺想也没想,直接说了不见,结果没过一会儿,那侍女再次出现,吞吞吐吐地道:“白郎君问,小娘子想不想知道左臂外侧的那个字纹是怎么来的?”
田诺脸色骤变,站起身来:白雁归怎么会知道她手臂上有字纹?那个“田”字花纹自发现后就是她的心病,她一直猜测多半与原身的身世有关,难道白雁归竟恰巧知道她的身世?
怎么可能这么巧?再说,他从前可从未提及过。
她犹豫片刻,还是站起身来,去了前院客房。
早春的清风拂过,梅香袭人,客房门前已现出星星点点的绿,午后的阳光惬意而温暖,仿佛能将一切阴霾扫尽。
客房中传出蒋浩卿气愤的声音:“是不是姓杨的把你打成这样的?他们一伙人三番五次针对你我,实在过分。”
白雁归虚弱而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关他的事,是我不小心跌了一跤,幸得田小娘子路过。”
田诺不由一愣:明明是杨允武带人做下的事,白雁归为什么要瞒着蒋浩卿?
蒋浩卿却是对白雁归深信不疑,怒气散去,转为疑惑:“你也会不小心?”
白雁归的声音带上了轻微的笑意:“我也是人,自然会不小心。”
蒋浩卿似乎倒吸了一口凉气,片刻后,有些呆滞的声音响起:“雁归,你实在该多笑笑,这样多好。”
白雁归啼笑皆非:“说的我好像不会笑似的。”
蒋浩卿叹道:“自从你家里出事,我很少见你笑了。”
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