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室内的气氛几乎降到了冰点。恰在这时,外面传来陆先生的声音:“雁归,你们好了吗?你师母叫我来接你们。”
田诺对仿佛石化的白雁归扮了个鬼脸,跑了出去,笑道:“已经好了。”
陆先生就叫白雁归把田诺的行李带上,念叨道:“我回去和你师母说了小丫头的事,你师母说你这里什么都没有,哪能多住一个人。阿秀出嫁前住的屋子还空着,她去收拾出来给小丫头住。”
白雁归垂下头,没有说话,田诺却是大喜,自己跑去抱起她小小的包裹,甜甜道:“谢谢先生,谢谢师母。”
陆先生乐呵呵:“不用谢,不用谢。”
陆娘子是个十分爽利的妇人,几个人到时,酒席已经备齐。粉蒸肉、鲜鱼汤、拌马兰、鸡子羹……虽不比元家菜品丰盛,烹饪精致,却也是香气腾腾,引人食指大动。
饭后,陆先生留白雁归说话,陆娘子就带田诺去安置。屋子已经收拾好,除了尘,洒了水,架子床上挂了天青色的纱帐,铺着簇新的铺盖,角落里摆着红漆的脸盆架,铜盆巾子一应俱全。妆台上,铜镜锃亮,泥金的香炉放在窗下的案几上,一缕白烟袅袅上升。
比白雁归的屋子整齐了不知多少倍。
田诺不好意思:“这也太周到了。”
陆娘子慈爱地笑了笑:“这有什么?阿诺喜欢就好。”她见田诺带的衣服少,回头又去箱底翻出几件颜色素净的小衣服给田诺道,“这些都是阿秀小时候没怎么穿过的,你试试合不合身?”
田诺不肯受。陆娘子笑道:“傻丫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雁归是慎言最得意的弟子,你又是雁归的妹妹,还不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刚刚,夫妇俩已经问清楚了田诺交由白雁归照顾的来龙去脉,感叹之余,对田诺更多了几分怜惜。
田诺推辞不得,只得受下。陆娘子帮她换上一件缟色对襟上襦,端详片刻,眼眶微红:“当初阿秀也才这么大,每天只是贪吃贪玩,一眨眼,都好几年见不到她了。”
阿秀是陆先生夫妇唯一的孩子,六年前出嫁。因嫁在原籍离这边路远,已经很久没能来看他们了。陆先生夫妇身边久未有女孩儿,见田诺乖巧可爱,又是得意弟子白雁归带来的,不免移情几分。
这一晚上,大概是由于白天赶路辛苦,虽然是在陌生环境,田诺睡得倒是意外的踏实。第二天醒来看到陌生的屋子,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离开元家后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外面天已经大亮,前面隐隐传来朗朗书声。她似乎起迟了?田诺揉了揉眼睛,翻身而起,看到一身簇新的素服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她床头。她拿起衣裳翻了翻,忽然发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她不会穿这里的衣服!
在现代时,她一贯是怎么简洁怎么穿,不会在衣服上花太多心思。来到这里后,在元家有春桃服侍,不劳她自己动手,她又心里有事,根本没留意过这些复杂的衣服到底该怎么穿。现在回到白家,没人服侍,她不由傻眼了。
傻眼也得解决问题。
田诺硬着头皮在一堆素白的衣物中努力辨别着上衣下裳,内衬外罩,看得头昏脑胀。连蒙带猜,几番试验,好不容易将所有的衣物都穿上身,门口忽然响起少年清冷的声音:“穿反了。”
田诺抬头,发现白雁归不知何时已站在内室门口,静静地凝视着她,神色间不见了昨日的咄咄逼人。他似乎正准备出门,换了一身藏青色短打,袖口紧扎,乌发高高束起。玉白的面容上,眉如墨画,眸似寒星,配着清冷的神情,真如画中仙人。
他怎么来了?田诺疑惑。她还记得昨晚她说出那句伤人的话后,他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她还以为自己成功地把他气跑了呢。
白雁归见她呆呆的模样皱眉:“你不重穿?”
田诺有些懵:“什么重穿?”
白雁归道:“褙子和半臂,还有襦裙都错了。”
田诺怔了怔,蓦地捂脸,只觉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这些名词她一个都不懂,完全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件。
白雁归不由扶额:昨晚她一句话堵得他一夜无眠,以他从前的脾气,本来该冷着她一段日子,可到底顾虑到她年纪小,需人照顾,忍不住担心过来看看,却没想到昔日名动吴郡,服饰仪容为吴郡诸夫人之首的田夫人,七岁时竟是个连穿衣顺序都辨不清的傻姑娘。
见她始终不得要领,再联想到她先前的经历,他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问题所在:她恢复心智后,大概从没自己穿过衣服。看来他得尽快找个服侍她的人。不过,眼下该怎么办?
他纠结片刻,认命地关门进屋,抬手欲帮她将穿错的衣服脱下。
田诺条件反射地缩了缩。他也不强迫她,停下手来,淡淡道:“不然我请师母来帮你穿?”
那不是丢脸丢大发了?田诺赶紧摇头。见他拔腿要走,一把拉住他袖子,可怜兮兮地叫了声“阿兄”。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他走了,她找谁求助去。
白雁归目光落到她的拉住他的小手上,声音低哑下去:“放开我。”她又摇了摇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紧紧闭上眼,一副我看不见你拒绝的模样。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