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观靠在床上,身上伤口很多且伤势过重,几乎不能下地。
一双眼珠子盯着屋顶发愣。
假的吧,他居然能从箭师手上活下来。
而且还回到心心念念的湖心小筑。
爹也活蹦乱跳的。
付长宁,我欠你的这一生还得清么。
程爹让小断指去给付长宁报信儿,见儿子恢复清明,双手搁在膝盖上喜得不知道该怎么放,“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又道,“花兰青从箭师手中抢回你的性命。咱们家败啦,付姑娘把我们接回湖心小筑一起住。他们俩是我程家的大恩人,你的再生父母。若不是你比付姑娘大太多,我真想把你过继过去日后给她养老送终。”
程一观:“......”
程爹推了程一观一把,“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跟你说话呢,别装听不见。付姑娘对我们有大恩,你断不能忘。”
絮絮叨叨,好聒噪啊。大哥不愿意回家是有原因的。若是能动弹,程一观一定会抬手捂耳朵。
声若游丝,几乎从嗓子眼飘出来,“爹,口渴。”
程爹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一瞅程一观嘴唇起皮干裂,白得毫无血色,干皮裂缝处渗出丝丝血渍,“腾”地站起来跑到桌子上拿茶碗倒水。
抬高程一观脖颈,动作轻柔拿茶碗边沿贴着唇缝送水进去。
程一观心中一暖。
程爹:“诶呀你就不能小心些,这上好的茶碗让你弄上血了。及时擦干应该不会渗进去影响品相吧。”
程一观什么话都不想说。
大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付长宁风风火火过来。程爹无比自觉让位,付长宁也不见外,一屁股坐在床铺上,“程一观醒了?感觉怎么样?我给你用了药,都是这世上顶难寻的,你还有什么地方觉得不妥,尽管跟我说。”
瞎扯的。湖心小筑穷,里面人疗伤基本靠躺。
程一观眼前一亮,看付长宁跟看救世主一样,“无碍。”
也没闻到什么药味儿啊。转念一想,没准顶级丹药就是无色无味。
“你千万别乱动。我跟你说,你这个伤至少得在床上躺十天,用灵丹妙药小心养着才好得快。”
她语气热络得有些过头,程一观心中起疑,眼珠子瞥到手中那契约书,“那是什么?”
“是这样的,我想让湖心小筑成为一个宗门,三位金丹修士就可以创宗。我和花兰青都是金丹,现在三缺一。”付长宁语气中带了三分恳求、三分忐忑、四份希冀,手无意识抓皱了契约书,“我想让你加入湖心小筑。”
程一观没说话。
付长宁等啊等,原本上扬的心慢慢沉寂下来。程一观好像瘫在那儿一时半会儿动弹不得,她找个空挡抓着他的手按下去。到时候事实既定,任他百口莫辩也无可奈何。手段有些趁人之危蛮不讲理,但也不是不行。
程爹愣住了,满心感激,三分迟疑。
程家人现在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很感激付长宁不介意外界言语善待他们父子,但若是因为一观的加入而使得湖心小筑蒙上污点,他们可怎么担待得起。
程爹:“付姑娘大义,湖心小筑前路一定光明灿烂。程家只会给湖心小筑带来麻烦。”
“付长宁,大哥是妖修,程家骗了天下一百多年。我身染妖气,这辈子是好不了了。我加入湖心小筑,就如这血蹭上茶碗,初时刺目,久了黯淡成污垢瑕疵,茶碗还跟着掉价。”程一观垂下的眸子抬起,越过血污茶碗直视付长宁,“这是最差的结果,我跟你挑明了说。然后,”
程一观顿了一下,眉眼弯了起来,“若你不介意,我们可以试着一路同行,尽量走得更远。”
风动云移,有光透过小窗投射在程一观身上,给肩膀到头顶的轮廓线上镀了一层淡金色的边。
细碎的光在他肩头浮动。
程爹脸上愁云散尽、拨光见日,笑得温和,一颗心都揉碎了。
“好,好,好。”付长宁喜不自胜连道三声好,揉了契约纸。程一观肯追随,定然风雨无阻、万山不拦;程一观若不愿,这一张纸又算得了什么。
惊喜来得太突然,付长宁有些飘飘然,没什么真实感。绕着桌子走了几圈,凑过去跟程一观反复确认,嘴角差点儿没咧到耳后根,“话说出口就不能变,程一观你往后就是湖心小筑的人了。”
程一观点点头,“是。”
“我太欢心了。不瞒你说,我现在想出去绕着绿梅镇跑两圈,叫所有人知道程一观是我的人。”
别人恨不得跟程家划清界限、分个楚河汉界,她倒是逆着人群来。程一观哑然失笑,眉眼完成新月形,“你是真的不嫌丢人啊。”
“大好的事儿怎么会丢人呢。我给你带了半只八宝鸭,来,咱们小小地庆祝一下宗门成立。等到湖心小筑有钱了,我们再大办一场。”
考虑到程一观下不了床,付长宁体贴地把桌子支到房间里。
程一观受重伤只能喝水,眼睁睁地看着众人在他身边分食了他那半只八宝鸭,吃得满嘴流油,骨头都没放过,嗦完后埋在梅映雪树下给她做花肥。
程爹原本担心程一观特立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