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知南沉稳微带冷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一刻,马儿扬起前蹄,飞奔向前……
凤知南时间把握得很好,勒转马头往回到灞桥时正好看到了一群男女老少遥遥而来,前后皆有身着鲜红飞鱼服的锦衣卫押送。
凤知南问道,“是要去打招呼?”
仇希音摇头,除了苗静雅,她对苗家其他人并无好感恶感,自也犯不着去当面嘲笑人家,她这次来主要是陪邓文雅,另外也想见见那位楚侍御史。
“我想看看容指挥使和楚侍御史长什么样子”。
凤知南并未多问,驱马带着她不紧不慢靠近。
两人尚未靠到跟前,一群候在长亭的人急急朝着苗家人去了。
凤知南勒住马,“是苗静雅”。
想想又问道,“你看不看得到?”
“看不太清楚”。
凤知南四下打量了一番,右臂环上仇希音的腰腾空而起,仇希音低声轻呼,凤知南带着她速度极快,不多会就腾挪到一株柳树上,居高临下,将苗家众人及快步靠近的苗静雅看的一清二楚。
苗静雅穿着半旧的柳绿色色织锦小袄,下着象牙白挑线素面裙子,柔弱纤细如寒风中的柳枝,不见往日半分清贵端庄的模样,身后跟着四个宫女,两个太监,手中皆捧了东西。
仇希音认出贴身跟着苗静雅的是她以前的大丫鬟含雨,也做了宫女装束,其他人却是从未见过,想是宫中拨给她使唤的人。
苗静雅满脸是泪,踉跄着还未到跟前便扑通跪了下去,砰砰咳了三个响头,哭道,“祖父,自古忠孝难两全,孙女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祖父原谅,只求祖父能静思己过,放下个人恩怨,以家国大义为重,孙女一定会求皇上开恩,早日召祖父回京城,到时候孙女再以死谢罪!”
苗家这次被遣返原籍的包括仆从丫鬟,共计一百三十八人,其中还有苗静雅两个尚抱在怀中的侄女。
然而这么一大群人以这般落魄的姿态被押送出京城,竟是一丝杂音也没有,甚至此时众人看着苗静雅惺惺作态,也皆是静默,无一人发出多余的声音和动作,江西苗氏百年底蕴由此可见一斑。
苗静雅哭了半天,发现不但没有预想中的有人对自己拳打脚踢、侮辱谩骂,甚至都没有一个人理睬她,包括在她眼里暴戾冷漠的苗大夫人,一时有些无措,下意识看向骑着马押送在侧的楚阆。
楚阆微微一笑,犹如花田闲步,“郡主的忠心、孝心,整个京城,乃至全大萧都是知晓的,忠孝不能两全,苗老先生及苗家众人定然也能理解郡主的苦心的”。
苗静雅得了台阶,再次哭道,“祖父,此去江西路途遥远,祖父及父亲母亲又身无余财,多有不便,这里是孙女收拾出的细软,贵妃娘娘又赏赐了些,还请祖父务必收下,孙女一介弱女子,不能力挽狂澜,也只能借此一尽孝心了”。
宫女太监皆将自己手中捧着的匣子、箱子打开,金银珠翠之物在初冬的暖阳下熠熠生辉,直直晃进了仇希音的眼。
自古财帛动人心,有了这些东西,只怕苗家人一路走去会更加艰难,苗静雅还真是恨不得苗家人死绝啊!
苗衍道挥手示意仆从前去收下,苗静雅哀切的脸上极快的现出一丝笑意来,又迅速隐去。
苗衍道忽地朝仇希音二人所在方向深深一揖,“池阳公主!”
仇希音扭头看了凤知南一眼,凤知南面无表情,“他身边那个家仆是个高手”。
说着,搂着仇希音的音跃下柳树,扶着仇希音站稳,方朝苗衍道一拱手,“苗老先生何事?”
“老夫听说凤家人一诺千金,从不食言,女子亦然,不知是否属实?”
凤知南点头,苗衍道指了指苗静雅送来的金银等物,“老夫可否用这些东西当做谢礼,劳烦公主寻妥当的人护送老夫一家安全返回江西”。
凤知南默了默,提醒道,“你用十万两和《快雪时晴帖》买我表哥的命”。
苗衍道指了指自己,又指指苗家众人,“此债已消”。
凤知南点头,“的确,此债已消,只我不大看得上你们苗家的人,也不大看得上这笔钱财”。
苗衍道笑道,“请公主靠近些”。
凤知南向来光风霁月,闻言当真靠近了些,此时众人的目光皆落在二人身上,只见苗衍道极快的将什么东西塞进凤知南手里,以袖遮面无声说了什么,凤知南向来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就露出极震惊的神色来。
众人一时皆是面面相觑,半晌,凤知南默默退开几步,俯身拱手,“苗老先生所请,凤某应下了,定当护得苗家众人安然到达江西”。
苗衍道伸手抚了抚花白的胡子,“世道轮回,公主高义,定当有好福报的,只可惜我苗家没有这般的好女儿”。
他将最后“好女儿”三个字咬得极重又极慢,明显是在讥刺不是“好女儿”的苗静雅了,众人皆下意识看向苗静雅,仇希音亦然。
耳边尖利的痛呼声响起,仇希音微微瞪大眼睛,看到的却是凤知南缀满珍珠的粉色腰封。
说起来,到底是谁给凤知南选的衣裳,浑身上下不是缀着珍珠就是飘着丝带,颜色不是娇嫩的粉就是柔嫩的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