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允和跪在止止阁冰凉的地板上,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了个透,“……不论谢四爷怎么劝,仇三姑娘只哭着说不好,后来姑爷过去了,命兰十八点晕了仇三姑娘,将仇三姑娘带去了流云苑”。
宁慎之久久没有说话,允和直挺挺跪着动也不敢动,简直也想学仇希音好好哭一场,为什么每次到仇三姑娘面前讨喜的事就是允风去做,而这种随时随地会倒霉的差事就轮到他?
太阳慢慢升了起来,暑气逐渐驱散了室内的阴冷,允风踩着阳光的影子高高兴兴进了止止阁,老远就兴冲冲喊道,“郡王!郡王!刚刚长公主遣人来说,仇尚书遣了仇府的大管事大清早的求见长公主,定然又是来催咱们府上下聘的!让我们告诉郡王,让郡王也高兴高兴!”
宁慎之恍然回神,心头却是涩然一片,明明他已经离她那么近了,短短一晚的时间,他们之间又已相隔一片半月湖……
……
……
一个月后,紧闭的仇府大门再次打开,仇府的大小主子几乎全员出动前往大相国寺烧香拜佛,为仇不恃做法事。
这一次,谢氏也去了,仇希音内心毫无波澜,她的仇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现在只剩谢氏了。
想到谢氏,想到谢嘉树,仇希音死死咬紧了牙关,生怕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前直接咬死她!
这辈子,在她小心再小心下,在太祖父和太祖母的庇护下,她和谢嘉树都还算顺当地长到了这么大!
谢嘉树会过早失去母亲,双目病变,甚至要孤苦一生,完全就是她一人之过!她绝不会放过她!
谢氏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看了过来,仇希音立即调转目光,低头盯着膝下的蒲团,她的表哥所受的苦难,她都要她一一品尝!
……
……
当天晚上,仇正深就去了桑榆院,关心几句后开口道,“音音,你也知道,年后我就曾催促长公主早日将你和宁郡王的亲事办了,只长公主守诺,非得要你先点头答应。
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二姐姐和四妹妹——”
仇正深说到这闭了闭眼,颓然开口,“许是我真的女儿缘薄,你二姐姐和四妹妹才相继早夭,如今我是真的不敢留你了。
我也写信和你太祖父、太祖母说了,他们都同意让你立即嫁去宁郡王府,宁郡王年纪不小了,你日后就是宁郡王府的人,总要多为宁郡王考虑考虑,这样才能得宁郡王府上下的心,日后你主持中馈……”
仇希音打断他,“父亲不用说了,我答应”。
仇正深一愣,脸上却也没有多少欣喜的神色,叹着气抚了抚她的头顶,欲言又止地走了。
仇希音和宁慎之的亲事有条不紊又声势浩大地操办了起来,十月十二,仇希音再次穿上鲜红的嫁衣由仇不耽背上花轿,顺着同一条路嫁进了宁郡王府。
这一次,宁慎之揭开她盖头时,她认认真真地抬头看向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脸上的薄红,不是酒气的红,而是混合着忐忑、羞涩的喜悦。
她一直以来悬着的心突然就缓缓落了下去,表哥说得对,她有了好归宿,他也不必背负良心的债,他们各自安好,也挺好——
仇希音这样想着,脸上就露出一个笑来,这一世,她一定会好好珍惜,不再将她自己以及他折腾得一团糟,落得双双不得好死。
宁慎之看着她的笑结结实实愣住了,几乎是本能地跪了下去,脸埋进她的膝头,近乎哽咽开口,“燕燕儿,别怕我别怕我——”
他说得含糊,声音又小,除了仇希音和凤知南几乎没有人听到,那噗通往下一跪的动作却是所有人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热闹的喜房中顿时就是一静,天,他们刚刚看到了什么?
宁郡王就这么双膝着地给刚进门的新娘子跪下了?
诡异的安静中,宁慎之终于也回过神来,只仇希音没有推开他,他又怎么舍得起来,就继续趴着。
凤知南看看一屋子噤若寒蝉的喜娘、宾客,再看看脸上的笑已经快挂不住的仇希音,伸腿踢向宁慎之的屁/股,“好了,要抱等洞房再抱,现在出去敬酒去!”
她本来以为这一脚肯定踢不中宁慎之,没想到宁慎之竟然没躲,让她一下正中红心!
凤知南,“……”
这厮高兴过后肯定会报复她的……
而这时候还处在受宠若惊的高兴余波中的宁慎之显然没想到报仇什么的问题,恋恋起身,后退两步,俯身长揖。
随着他作揖的动作,一个机灵的喜娘终于反应过来了,大声唱了起来,“新娘子一笑,新郎官就抱,多子多孙多美妙!”
仇希音,“……”
好想缝住那喜娘的嘴,唱的什么破东西?
宁慎之却咧了咧嘴,“赏——”
想想又加了一句,“都赏,重重地赏!”
于是喜娘们唱得更起劲了,各种笑啊抱的都出来了,一片欢腾中,宁慎之被簇拥着出了喜房。
宁慎之出去后,喜娘们一边唱着喜庆的歌谣一边往屋里、床上,仇希音身上撒着花生、红枣等东西,宁家本家的几个媳妇子笑嘻嘻地帮忙,说着百年好合的吉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