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地黄三年十月初,立冬日前夕。
马车在向南狂奔,刘秀亲自驾车,鞭子猛抽老马,让它沿着大道没命的跑,吓得同行的朱祐紧紧抱着车栏:“文叔,后面没有追兵了,慢一些吧!”
刘秀却丝毫不停,双目死死盯着前头。
“我的运势果然很不好啊。”刘秀心中如此感慨,也没有兄长的当机立断,宛城的举事,他给办砸了。
具体来说,倒也不是在刘秀身上出了漏子,而是宛城李氏自己行事不秘,本想约合城中的兵曹掾合谋挟持郡大尹甄阜,结果恰逢东方“无盐大捷”的消息传来,兵曹掾觉得大新王师还是有战斗力的,立刻反悔,向官府暗暗告发了李通兄弟。
甄阜倒也沉得住气,先不声张,立刻派人回报常安,同时让兵曹掾邀约李通兄弟进城,商量举事。
刘秀当时就在李府,下意识感觉到不对劲,告诫李氏兄弟当心,李通遂让人冒充自己入城,果不其然,才进城池,替身就被拿下了。
而官府大兵也乘机围攻李氏坞堡,李通布置好的各路势力只好提前举事,因事发仓促,又被官军包围,只能各自为战。李通困守坞堡,李秩带着刘秀、朱祐前往他家控制的铁工坊,想发动两千铁官徒举事,却在半道上遇敌走散。
而刘秀只能带着朱祐逃了出来,看来李氏是没法倚仗了,索性向南奔逃,当务之急是去通知兄长伯升,李氏没法里应外合,一切都得靠舂陵刘氏自己了。
他们一路遭到官府追杀,好在刘伯升的朋友遍布南阳,几乎每个县、乡,只要报上兄长名号,都有人庇护刘秀,掩护他脱身。
但也有出纰漏的时候,途经育阳县时,二人就被一股奉命来追拿他的郡吏追上,在城里跑散了。
“刘文叔,看你还往哪里跑。”
紧追刘秀不舍的小吏身材高大,手持两把短戟,背后还负有一把强弩。刘秀亲眼看到几个掩护自己的本地轻侠被此人一戟一个撂倒,如今被他逼到死胡同里,眼看是无路可逃。
而刘秀的佩刀也在打斗中被击飞,如今只剩下怀中被称为“樊哙”的小刀。
这生死关头,刘秀却松开了刀柄,竟朝对方作揖:“壮士骁勇,刘秀过去竟然没见过你,实在是枉为南阳人,不知如何称呼?”
小吏见刘秀临死竟不慌,也不急着拿下他,说道:“陈俊,字子昭。”
“听子昭的口音,是西鄂县人吧。”刘秀道:“吾兄伯升在西鄂县也认识几位豪侠,不知子昭可认识?”
刘秀一一道出那几人的名姓,果然都是西鄂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一二人陈俊还打过交道。他杀气稍减,骂道:“刘秀,你这是何意?等待不及,要报出谋逆的同伙么?”
刘秀摇头道:“若我说他们真是同党,子昭要报予郡府知晓么?若彼辈在西鄂响应,子昭的宗族能够保全么?”
见陈俊面露犹豫,刘秀乘机道:“如今绿林北上,近在咫尺,而官军不能禁止。眼看南阳即将大乱,我家这才与李氏合谋反新,如今举事在即,虽然李氏败露被困,但舂陵远在南方,难道郡上还能神兵天降去阻止么?”
“刘秀只是舂陵刘氏一个普通子弟,有我不多,无我不少,子昭擒杀我无关大局,甚至得不到太多赏赐。但只要舂陵举事,南阳形势必将大变,一旦我兄长成了事,子昭岂不是要和刘氏结仇?”
“反过来,若是子昭能放了我,这份恩义,刘氏谨记于心。”
“这其中的利害,还望子昭考虑清楚。”
陈俊只犹豫了一会儿,他奉命跟随长吏追捕刘秀,沿途但见各县豪门名士纷纷庇护于他,哪怕是素不相识,只要报出刘伯升之名,就有人甘愿被连累致死,也要出手相助刘秀,真是令人心惊。
思索刘秀所言确实有理,再想想,好啊,这大新朝已经好几个月没法月俸了,小吏们却还要受其驭使,为了官府结这大仇作甚?
于是陈俊遂让开了一条道:“你走罢。”
“只望他日能与子昭再会!”
刘秀朝陈俊再作揖,匆匆离开这条死巷,一摸后背,尽是冷汗。
朱祐暂时是找不到了,刘秀只能孤身南下,就这样跌跌撞撞跑到新野邓氏,得到了二姊丈邓晨、好友邓禹接应,才算安全。
邓晨和邓禹都参与了舂陵刘氏的谋反计划,如今听说事情出了大纰漏,宛城李氏自身难保,没法里外响应,都不由大惊。
尤其是邓晨,他自兄长死后,已经接管了家中大权,是硕大一个邓氏的家主,要为上下几百口人、乃至于上千名私从徒附考虑。
“文叔,大事,还能不能举?”邓晨肃然询问刘秀。
邓氏万不能再掉链子了,刘秀连忙道:“虽然李氏失策,但吾等最初本就没指望他家,兄长的计划是……”
“我不想知道伯升如何想。”邓晨却指着刘秀道:“我想知道你如何看!”
邓晨道:“文叔,我之所以愿意赌上宗族性命,协同舂陵刘氏举事,是因为你啊!”
“我?”这是刘秀未曾想到的,颇为动容。
邓晨却道:“伯升行事冲,若非文叔阻拦,他早在前年就像举兵了。要论名望骁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