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从何时起,他们却背道而驰了呢?是其女与婿废太子王临同死时,两个儿子卷入叛逆被分尸时,还是更早,在他发现王莽野心不至于做“大汉周公”时!
“予还在坚持,不管天下人如何反对,仍死守王田制不废,汝何故竟走了回头路?”
王莽感到迷惑不解,却仍没有开始反思。
而更让他愤怒的,还有第五伦竟也参与其中,一个二十三岁的孺子,固然有些本事,但被破格提拔为上公、大将军,即便在前汉,这样的事例也极其稀少。
“原本今日应当是第五伦最后一次谒见,予还打算告诉他,分刘姓与豪强之地予天下人的依据,找到了。”
出自《易》:“损上益下,民说无疆!”
王莽还欲好好任用第五伦,试试自己新的构想,使天下焕然一新,可现在却再也无从分说了。
但王莽依然心存一点幻想,或许第五伦只是受了刘歆、董忠、王涉等人的蛊惑胁迫,毕竟他还年轻,不太能分辨是非,加上对陈崇的仇恨,才走了歧路……
于是在控制北阙后,王莽下了两道命令。
其一,派遣他颇为信任的宦官、中黄门王业,迅速带兵去追大司马董忠,务必将斧钺追回来;若是追之不及,便假装无事,将一份王莽的诏令传达给第五伦,就说要拜他为四辅三公,务必令第五伦入京来见。
其二,则就是派人去将住在与皇宫一街之隔的第五霸,“请”进宫来。
“以第五伦之笃孝忠恳,见予诏令,又闻其祖父在宫中,定会归来,届时再好好审清楚,他究竟是受了蒙蔽,还是心存异想!”
……
从昨日傍晚到今晨,随着陈崇被缉捕,五威司命陷入了短暂的停滞,许多陈崇党羽被抓进诏狱,甚至有人被酷刑活活打死……
而现在,恍然大悟的王莽才匆匆将其放出来,让这些吃了一宿苦头,满身伤痕的朝廷鹰犬,反过来去抓捕真正的叛逆。
但期间整整一夜,城中本被严格监视的地域无人管理,不知道放跑了多少大鱼小鱼。
片刻之后,当一心报复的五威司命党羽冲进北阙甲第时,却发现时至下午,府邸上下却都还在酣睡,到处都是酒味。
原来,第五霸响应皇帝号召,大酺五日,昨天请全府的下人喝酒。
他们只记得,第五霸饮着饮着,忍不住潸然泪下,追问为何而泣,老爷子却不说话,只是目光看向皇宫,竟有几分愧疚。
然后第五霸便带着他们朝宫室敬酒,高呼:“陛下万年!”
那之后第五霸回去睡了,此时陈崇及其党羽才刚刚被逮捕,常安的宵禁未到,十二城门依然敞开。
而众人得了允许,放开了喝,一直饮到凌晨,包括看门的卫士在内,皆大醉,这段时间,陈崇还在诏狱里抠着断足,写血书……
等五威司命爪牙揪起几个人,询问第五霸何在时,他们都十分迷惑,只指着一处道:
“或许在厅堂!”
厅堂近了,五威司命的爪牙们分散开来,手握环刀,脚尖小心翼翼朝那靠近,却见窗户紧闭,但隔着门扉,却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里面确实有人!
等他们猛地一脚踹开大门后,却发现里边空无一人。
只有一头凶恶的野兽:戴着金项圈的黑斗犬,正蹲在第五霸平素爱坐的席子上啃着肉骨头,忽然被人打扰,这黑狗龇牙咧嘴,朝这群不速之客狂吠不止。
“汪汪汪!”
……
大司马董忠今天清晨得了皇帝所授斧钺后,便慢悠悠出了城,往东赶去。
常安距离骊山脚下的鸿门还挺远,隔着一个霸陵县,足有七八十里,董忠虽然没心大到在半路过一夜,但好逸恶劳的他也快不起来。
走到太阳偏西时,才到灞桥,此乃常安通往东方的必经之路,横于灞水之上,当秦地之冲口,束东衢之走辕。
但在两年前,这儿发生了一场火灾,驻扎在此的步兵营几千人打水都没就下来,整个桥面都被烧得一干二净。王莽令人重修,加了石墩子后,改了个名,叫“长存桥”,寓意新室长存。
“等我过了此桥,抵达鸿门,将斧钺交予维新公,二十八日举事之后,新室,只怕要荡然无存了。”
董忠如此想着,也不忘观察北军之一,步兵营的情况。
顾名思义,步兵营以步卒为主,一部驻扎在桥西的枳道乡,此处便是刘邦接受秦王子婴投降的地方;另一部则在桥东的霸陵县,但听说军纪不太好,甚至有人掘汉文帝墓……
王莽派出的“九虎”,比董忠来得更快,已经将步兵校尉撤职取代,这突如其来的命令,使得步兵营有些骚动。
“乱吧。”董忠幸灾乐祸,不由感慨第五伦的妙计,如此一来,步兵营的战斗力将大减,加上分驻东西,以数万之众来攻,便很容易击破了。
想必其余六校,也是如此罢?
马车即将驶上灞桥,按照惯例,所有车马都要接受检查,但董忠自有符节旌旗之权,不在此列,亮出自己的身份就要过去,却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呼喊自己。
“大司马?”
董忠下意识地抬过头去,顿时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