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下旬,南阳宛城。
第五伦那边在搞意义不大的“魏蜀合纵”,陇右隗氏也在鼓捣事关他们生死存亡的“陇汉连横”。
方望这趟出使,可是绕了大远路:先从陇右南下武都郡,再进入汉中郡向绿汉军队表明身份,汉中王暗暗派人护送他东出,至宛城拜见刘玄。
看这宛城新修的宫殿颇为奢华,方望心里对绿汉颇为轻蔑,刘玄只占据了荆、豫区区两州之地,就真过起了天子一般的享受,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他听说绿林的许多诸侯王,也开始穷奢极欲。
“果然不似人君啊,还不如刘婴那痴傻傀儡。”
但明面上,方望却仍毕恭毕敬,朝刘玄下拜:“隗氏外臣方望,拜见更始天子。”
刘玄暂且没有发言,他也不太会说话,只颔首未答,装作高深莫测,朝底下陪坐的大臣们点头,为首一人遂质问方望:
“方先生来自所谓‘西汉’,为何不自称僭号者元统之臣?”
方望顺眼看去,绿林群臣多为草莽出身,因为朝廷礼节缺失,所以衣服也是乱穿,什么绯服紫服混在一块,帽子歪歪斜斜,颇有点“楚人沐猴而冠”的意味,不愧是南方小侯之后,粗鄙。比起被老刘歆调整过的西汉朝堂礼仪差远了。
但也有例外,发话之人峨冠博带,整衣端坐。虽一身文官打扮,却身高马大,站起来怕有九尺之巨,光坐着都快有方望高。
这独特的仪容,让方望马上猜出了其身份:“莫非是复汉元勋,西平王,李次元?”
“正是李通。”
方望笑着作揖道:“久闻李氏乃宛城大姓,诗书传家,岂不闻《左传》有云,家臣而欲张公室,罪莫大焉!”
“我既为隗公家臣,凡事自然要为隗公着想,元统皇帝与我无关。”
“是么?”李通笑道:“但我听闻,当初正是平陵方先生,将刘婴送去陇右,这才有了后来称帝之事啊。”
方望叹息道:“西平王有所不知,此乃第五伦之计也!”
他开始满嘴胡扯:“第五伦起兵鸿门,进入长安之际,已心生野望,杀戮公孙禄等复汉老臣十余人。他知道以刘婴前汉太子的身份,不好处置,遂派人设计,说有人要加害前汉太子,假意纵火,令人将刘婴送出了城,要加害之际,正好被我遇到,将其救下……”
绿林众人将信将疑,李通冷冷道:“然后,第五伦还逼着先生立刘婴为帝?”
“不是逼,是骗!”方望接下来所言倒是句句属实:“第五伦知复汉乃天下大势,有违他自立野心,故而欲使诸汉并立,不但封锁消息,传言说新莽大军已击溃绿林,占领宛城,更始皇帝驾崩,又遣其谋士冯衍入陇,以陇渭合力,共抗新莽为由,说得陇右豪强匆匆拥立刘婴,等吾等知道实情时,已来不及了……”
当初若是隗氏听他的话,先立为王该多好,得其实利而不必务虚名,陇右就有了更多的回旋余地,如今却被架在火上,难以进退。
“非独刘婴,那所谓的北汉嗣兴皇帝之立,甚至是汝南刘圣称帝,都有第五伦使者在作祟!”
方望义愤填膺:“吾等也是近来才发觉第五伦毒计,悔之晚矣!”
半年将至,聪明点的人,也该反应过来,李通心中同意,却哈哈一笑:“听方先生之意,你此来宛城,是隗氏幡然醒悟,想要复归真天子?”
“那又有何不可?”方望语出惊人,甚至当面直呼”元统皇帝“姓名:“拥立刘婴,乃是老刘歆一意孤行,隗氏忠于的是汉家,不是痴傻的前朝太子,既然如今知道真天子在南阳,隗氏很愿意废除刘婴,让他降为王爵,归附更始皇帝……”
此言惊得绿林诸王面面相觑,而刘玄更是面带喜色,他还是喜欢传檄而定。
倒是李通没上当,追问道:“何时废黜?”
方望道:“骤然废之,唯恐陇右豪强惊慌失措,内部大乱,不如等两家共灭国敌第五伦后,再令刘婴亲自来宛城谒见陛下。”
所以还是口头之言,不可信啊,李通一挥袖子:“我看先生此来,恐怕是畏惧第五伦先击灭陇右,不得已向南阳求援罢?”
“第五伦想灭的,可不止是陇右。”方望摇头,他听说李通也吃过第五伦的亏,而观刘玄亦是个胆小之辈,遂夸大起第五伦的实力来。
“我常在陈仓,观第五伦与刘伯升决战,深知彼军虚实。”
“刘伯升乃是陛下麾下柱天大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举事舂陵、唐河鼓阵、围攻宛城,战功赫赫,列为诸侯。”
“然其入关不过旬月,竟为第五伦轻易击灭于渭水之畔,消息传回,难道陛下与诸位大王就不感到愕然和畏惧么?刘伯升尚败,谁还能当第五伦全力一击?”
方望渲染第五伦的军力颇为不顾实际,开始了战忽模式。
“第五伦所统马步水军,约有二十余万。”
绿林诸王面面相觑,他们起兵这么多年,至今将杂七杂八的军队、民夫加一起,也就这个数啊:“莫非诈乎?”
“非诈也,第五伦在魏地河内,已有旧部数万;在鸿门掌管大军,又得八万奔命……”
这是新朝官方加倍的夸大数据,和昆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