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彪无能狂怒,将自己关在书斋中奋笔疾书,想憋出一篇大作时,承宫也迎来了命运的转折。
三月十二这天,沐浴更衣后,他们一大早就从太学出发,魏王特地派了三百多乘车马来迎。
官吏组织众人依次蹬车。
“丙榜者上一马单车。”
“乙榜者上二马所驾的轺车。”
“甲榜者上乘传。”
“前三名上驰传!”
承宫就登上了一辆“乘传”,是让人颇为舒服的安车,赶车的还好奇地转头过来看了他一眼。
等数百乘马车开始运行后,这话多的车夫也与他攀谈了起来。
“这位上吏……”
“我叫承宫,不是上吏,唤我少子即可。“承宫高中以后,依然是说人话的。
车夫笑道:“入宫做了郎官,可不就是上吏了。”
“那还是叫先生罢。”承宫喜欢这个称呼:“汝等莫非来自宫中?”
车夫对承宫道:“吾等是太仆官署的御者,今日为了迎诸位入宫,足足动用了三百余乘,一千多匹马,先生所乘安车,叫做乘传,在驿置规格中,排位第三,四马下足所拉,平日里,得六百石官员才有资格乘坐。”
“而前头跑着的三辆驰传,四马中足,平时得二千石官吏方能乘坐。”
看得出来,魏王对他们颇为礼遇,不过郎官外放,也基本是四百、六百石官员,确实当得起。
去往长安的路线和承宫带弟子们游览城中一样,但心境却大不相同,沿途皆有里闾民众旁观指点,等进入覆蛊门后,在横门大街两侧观望的人就更多了,长安城里的百姓啊,就爱看个热闹。
车队前有中尉第七彪派来的缇骑、持戟卫士相随,舆服导从,马车故意开得很慢,让百姓投来羡慕的目光。
若有将军得胜归来,会有盛大的献俘仪式炫耀武功。而这第一次文官考试,也给文吏们足够荣耀,不过这条上升渠道,门槛会逐年提高,竞争也会越来越剧烈。
等抵达承宫曾遥拜的未央东门苍龙阙,这一次,大门没有向他们紧闭,而是敞而洞开,三百多乘马车依次进入,从狭长的门洞里经过,新政权的中心就在眼前。
那种初入宫廷的震撼不必多言,车乘在抵达金马门后停下,虽然后宫搬到西边的建章宫去了,但再往里就是朝廷中枢,六大殿,人人都得步行进入。
在礼官和郎署指引下,三百多人穿着黑皂衣,头戴统一的缁布冠随之而入,御道两侧是站岗的虎贲卫士,由未央卫尉郑统统帅,他在金马门上看着这场面,在一旁卫士羡慕地说读书人也不赖时,冷哼了一声。
“一群书呆子罢了,也配得如此礼遇?等吾再能出征,汝等随我斩诸汉皇帝头颅归来献上,亦是满城欢呼,封侯赐土,前殿摆宴饮酒,胜过他们乘车游街百倍。”
非军功、献土不得封侯,哪怕当丞相也不行,这是第五伦坚持的,九卿里好几位元勋都还是伯呢,这是留给武人专享的荣誉。
只可惜郑统在峣关一战受了伤,加上旧伤复发,得养个一年半载,给魏王站岗也比闲在家里强:“更何况,吾等如今也识字了,这叫文武双全,不比此等腐儒强?”
作为中央的卫戍武装,魏王对忠诚的卫士们很宽容,令士卒们轮流当值,休息的日子,就要去上尚书侍郎朱弟奉王命开办的“夜校”,专门给大老粗们扫盲,起码要会写奏报,看得懂军规。
偶尔魏王闲暇,还会亲自去给他们上一二节课,以免与嫡系旧部生疏了。
除了武人对新入宫的郎官、舍人们不屑一顾,宫里的前朝留用官吏们,也以不善的目光看着竞争者,决定等他们真正进入官场时,要好好收拾这群新人,叫他们在泥潭里打几个滚,知道自己斤两。
但承宫却全然忽视了这些恶意的眼睛,只顾得打量巍峨宫室,用脚步丈量脚下古朴斑斓,历经三个朝代的石砖。
文官考试较武将凯旋封侯还是差了些,未能去重大礼仪才动用的前殿,只在宣室殿接见,用的是“路寝燕朝”的礼仪。
但不懂宫廷运作的新晋士人们,只知自己已经走上了人生巅峰,步入殿门就坐后,魏王亲自接见了他们。
昨天王隆就说,三百六十人的文章,都是魏王自擢,和举孝廉不同,他们与魏王之间不存在中介引荐之人。
“魏王就是汝等举主,而汝等,则是魏王门生!”
很多人接受了这种说辞,对魏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举子应该如何忠于举主,乃是人人皆知的常识。他们要忠心耿耿,同时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不敢辜负魏王选举贤才之心。
杜笃、伏隆等三人站得最靠前,而承宫则与第三逵等前十站在第二排。
随着钟声敲响,魏王步入殿中,众人下拜,而承宫一抬头,就能看到十步外的魏王身影,玄色冕服,仪容威仪,他扫视众人,自得地笑道:
“天下文才,半数在此殿中了!”
……
魏国第一次文官考试,参考两千余人,入选三百多,这比率不算太低,但落榜者亦有两千多人,眼看成功者御车耀名,他们艳羡之余,也陷入了深深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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