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脩此时正因魏王的召唤,自右扶风疾驰至长安。
在便门桥,他便遇上了在此等候的郎官阴兴——作为阴丽华的弟弟,他当年与姐姐一起被掳入长安,沦为奴婢,后侥幸获救。去年的文官考试,姐姐勉励他参考,幸运地入了丙榜,本该下放到地方任官,但却被魏王留在了宫里,作为使唤的郎官。
阴兴持魏王符节,向万脩行礼:“大王令下吏在此等候,说万将军若至,不必入城,直接从白虎阙进宫即可!”
白虎门是王莽时在未央宫西行开辟的阙,万脩得以省去一大截路,马不停蹄入了宫,到达公车司马门后下了车,入温室殿拜谒。
才到宫门旁边,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会在宫里这么放肆大笑的,除了魏王,就只有马文渊了。
显然是两人在对饮,正谈到高兴处,但等万脩步入庭院中时,才发现居然皇后也在,正为二人斟酒,这莫非是家宴?
他只当自己来得不巧,正要告退,第五伦听说万脩来了,便起身呼唤,让他也加入了宴席。
“君游,快来!”
万脩只要上前:“不知大王与国尉家宴,臣来得不巧,有扰了。”
倒是马皇后笑道:“就算是家宴,万将军也入得,父亲说过,万将军与他亲如兄弟。”
马援轻咳,何止呢,差点连第五伦也一起做兄弟了!
她让女婢给万脩安排好杯盏后,却也告退了,只剩下三个男人在场。
第五伦却道:“文渊与君游,当是许久未见了罢?”
万脩看着马援,马援也瞧瞧万脩,抚着已经白了一两根的胡须道:“整整两年了。”
万脩也感慨:“自前年初,大王带着臣与八百勋士西行入关后,就再也没有如此共坐。”
第五伦当初在新秦中与二人“替天行道”,拉起了一支队伍来,那便是创业之基,到了魏地,文则耿纯,武则是马、万二人掌兵,才能站稳脚跟。
“去年,余征河北,关中多亏了君游与岑君然,耿伯昭守备。伯昭在北抵御胡汉匈奴,岑彭扼守武关商於,叫赤眉无机可乘,君游则为我镇守扶风,抵挡陇蜀觊觎,劳苦亦不亚于河北征战诸将。”
万脩应道:“说来惭愧,岑、耿二位将军尚在军中,臣却抛下营垒跑回长安宴饮。”
第五伦大笑:“君游难道不知,余为何非要让你回来?”
“因为君游与他人不同。”
第五伦乘着醉意,一左一右,将万脩、马援的手挽在一块,与他们十指相握:“余能有今日,二君居功至伟,余只希望称帝当日,二位能在身边,与余同庆!”
……
“良人昨日在宫中大醉,魏王的酒,真那么好喝?”
万脩昨天喝到很晚才回北阙甲第,但不论如何醉,他还是能鸡鸣后就起来,初夏的长安已经很热了,万脩就站在院子里,打井水冲凉醒酒,他发妻则为其准备袍服,明天就是五月初一,也是魏王登基的大好日子。
作为九卿和重号将军,万脩穿的是华虫七章花纹的绛服,皆备五彩,脚踏赤舄絇履,腰上挂着青绶三彩银印,头上戴着委貌冠,这让习惯了着胄的他有些不习惯。
“这袍服是不是小了啊?”万脩任由其妻子摆布,只感觉脖子处有点勒。
“妾看,是良人在右扶风待久,肥壮了,看这肚子。”
她伸出手替万脩系腰带,过去能够轻易环抱,可如今却有些吃力。
万脩妻是有点怨气的,想当初万脩作为逃犯,跑到新秦中,几年没音讯,她含辛茹苦将孩子拉扯大也就罢了。如今身为九卿、将军,也不说将妻子接到右扶风,偏要她们待在长安,自己则半年不回来一趟,回来就喝得大醉,一晚上夫妻俩话都没说几句,醉后嘟囔也是“文渊,大王”之类,想着就来气。
万将军也有一点惭愧,他年少时家中贫贱,自己又干着游侠勾当,名声不太好,妻子是茂陵良家好女,不嫌他少年穷困,欣然嫁之,自己这些年确实亏待她了。
于是铁般的心肠也稍微软了些,笑道:“大王说,家眷可一同去观礼……”
“不必良人憋到今日才想起,皇后早就派侍从登门提过了!”万夫人音量不由高了几分,顺便加了两句抱怨。
“只是大王究竟做何想?本以为仪式会定在宫里,顶多也是南郊,谁料竟放在了鸿门,这大热天多少人乌泱泱赶过去,路上就要花一天,也不嫌累。”
“本朝开创大事,怎能草率呢?”万脩终于穿好袍服了,似乎也没感觉中的紧——只要走路时将肚子收一收的话。
“更何况,鸿门对大王,对吾等而言,意义非凡!”
……
仪式改在鸿门举行,是第五伦钦定的,负责筹划整个礼仪的奉常王隆也只能执行。
王隆的礼服与万脩稍稍不同,冠委貌,衣玄端素裳。
在东去鸿门的马车上,王隆不由想起拟定称帝大典礼仪的过程来。
作为一个儒生,王隆自然会下意识参考前代制度,比如在未央宫前殿演练过无数次的汉帝登基之礼。
汉家皇帝即位,一般是三公主持,群臣脱去老皇帝丧服,穿上吉服参加典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