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春日来临,多地局势也如杂草丛生的原野般陷入混乱,反倒是当初战乱频发的郇州南部几郡自去年入冬起便一直处于短暂平和的发展期。
经过一个冬天的建设,密阳周边以及自密阳通往巽阳的官道终于铺设完毕,开阔平坦的道路大大方便了两地来往的商人旅者,使得来到密阳商客再度提升了一个阶梯。
接下来修路工程还将持续朝四周蔓延,只是在进入春季以后,寒冬时节空闲的农民也将重归于田野,势必会减缓修路的进度。
不过姜舒并不急迫于此,铺路是个耗时耗力的工程,注定无法在短时间内完成,相比起交通建设,当下肯定还是播种粮食更为重要。
春日清晨的阳光清冽而充沛,铺洒于农田里刚发芽的嫩苗上闪闪发亮。
连续下了多日的绵绵细雨,好不容易天气放晴,姜舒便拖着谢愔出来踏青,顺便到城外官田看看农作物的生长。
恰好颜如玉也在,就一路给他们讲解介绍。
走在略有些湿软的田埂上,每走一步留下一个印记。
姜舒望着田间所生长翠绿的小苗,叶片尖尖小小的十分眼熟,问:“这一片是辣椒吗?”
“对,去年辣椒不是很受欢迎嘛,今年就多种了很多,”颜如玉抬手遥指向左侧的田野,“瞧,那边过去两亩地都是,等收获了做成辣椒酱,够官府吃一年了。”
“这边的呢?”姜舒视线掠向右侧,田中的幼苗叶片宽宽长长的,长着红紫色的脉络,看着有些陌生。
“这边是甜菜啊!”
“这便是甜菜?长得真快。”姜舒轻声感慨,随即问,“那这甜菜产量如何,几时可以收获?”
“因为我们没有种子,就只能用您给的甜菜根培育出了幼苗再种植,所以初次的产量肯定不多,”颜如玉解释,“至于收获,糖用甜菜是二年生草本,第一年累积营养,第二年抽出花枝结成种子,最快也要等到明年了。”
姜舒恍然,他原本还想赶在甜菜收获前建个制糖厂,现在听颜如玉的意思,要等培育出种子大规模种植起码得两到三年后了,想靠制糖赚钱还早得很。
又一个赚大钱的梦想被打破,姜舒微微摇了摇头。
想要和人感叹一番,便转过头看向行走于旁侧步调缓慢的谢愔。
一路来,对方安安静静的,未参与过任何话题,阳光映照在他暖白的衣袍上,反射亮丽的光辉,却反倒将他的脸色衬得冷冰冰的,颇有些心不在焉。
“谢兄。”
起初轻唤了一声,未有反应,姜舒又稍加音量叫了一声,对方这才回过神来,以略带着几分茫然的目光看向他。
姜舒看他这般模样,也忘了自己方才想说些什么,转而关心问:“谢兄是在忧虑家族中事?”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听闻今晨有谢氏商队入城,商队的领头特意到官署来给谢愔送了封家信。
信中写了什么内容他不清楚,不过看谢愔心事重重的样子,十有八/九是在为家族担忧。
“若是不放心家里,也可回去看看,我会替你准备好药丹。”
闻言,谢愔忽而停住脚步,低声问:“你想我回去吗?”
“我自然是希望你在这陪我的,”姜舒如实道,“不过如今衡川局势复杂,你留在此地定然担忧,况且,谢兄也有一年多未见到家人了吧?”
谢愔沉默片晌,却是摇了摇头,道:“家中有父亲与兄长,无什么可担忧的。”
没想到自己竟然猜错了方向,姜舒问:“那你方才在思索什么?”
“在思考一件人生要事,现下已有了答案。”
姜舒微微扬眉:“是什么?”
谢愔垂眼对上他的目光,对方仰着脸,含着晴日阳光的眼眸里闪耀着粲然光辉。
倏然间,他眼前浮现起父亲信上的列列墨字。
“大厦将倾,一木难支,吾已年过半百,无意争权,只求顺其自然,然为宗族后代考虑,不得不广谋出路……”
“你叔父昨日卜卦,吉在旧都,依他之言,我谢氏之繁荣当于北地延续……”
“秋月将姜殊比为展翅白凤,然究竟为凤为禽,还要你自行定夺……”
姜舒不知他在思考什么,只感觉对方深沉宁静的视线里仿佛蕴含着无限广阔的空间,正将自己从头到尾地包裹起来。
这不明的幻觉令他有些紧张,姜舒微微蹙眉:“谢兄?”
被他清朗的嗓音唤回思绪,谢愔收回神思,往他腰间悬挂的平安符看了一眼,旋即移开目光,淡然道:“明年,你自会知晓。”
姜舒依旧疑惑,然而对方却不再多言,转身迈动步子继续往前。
衣袂摆动时擦到周围的青草,扬起细小的灰尘与水珠,在金光下悠然飞舞。
·
“龙特奥,你看我拿的什么?哦!是四月的月报!”
走进军营食堂,张瑞特意坐到正在吃早饭的龙特奥面前,打开报纸故作疑惑道:“诶?我隐约记得以前有个人说过要写一篇惊天巨作登上报纸的来着,这都四月了,怎么还没看到这本巨作呢?该不会是某人忘了吧,那真是遗憾啊!”
龙特奥抬起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