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夕阳未尽的残辉笼罩着大营,为一间间帐篷的篷顶镀上淡粉色的微光。
主将营帐内,昏黄的火烛无声摇曳。
“据统计,今日此战,我军轻伤者一百五十人,重伤者三十七人,共折损了一千一百四十三人,其中四百二十八人属于飞鹰队,步兵营折损三十六人,剩余六百七十九人皆是骑兵。”
步惊云皱着眉,手指扣了扣案桌,对着案上的沙盘沉吟道:“这慕容鲜卑,比我想象的更为强悍。”
其实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在烟/雾/弹投射之后,会令前排步兵再进行一波弩/箭扫射。
然而在看过整场战局之后,他发觉这鲜卑军确实不易对付,彼时,倘若在战场上再多逗留哪怕一分钟,都有可能导致无法全军撤退。
而且,慕容辽的直觉很是敏锐,在最后那短短的几秒之间,他竟带领前线骑兵往后撤了足足十余米,此时再射弩/箭,非但效果甚微,而且会暴露己方武器,于是他果断选择了先撤退。
“敌方如何?”谢愔问。
步惊云稍作思索,回道:“折损轻骑至少两千以上。”
“那便是我军略胜一筹。”谢愔平静道,“况且,飞鹰队其实无人伤亡,是吗?”
步惊云倏然抬头,隔着面具定定地注视他半晌,随后点了下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他们在哪?”
“埋伏于盛郢城外。”
话落,氛围寂静下来。
谢愔沉默少时,旋即话语清晰缓慢道:“我先前便觉得疑惑,鲜卑大军把守在猎狐关处,都督究竟该如何躲过鲜卑军的侦察,率军抵达盛郢城?”
他说着,抬眸看向步惊云:“是趁两军交战之际,遣兵卒暗中绕道,还是利用飞鹰队不死之能?”
面对他逻辑清晰的提问,步惊云略不自在地正了正身体。
确实,这是一个很大的漏洞。
他先前所说的计策用来骗骗王弘那样不通战事的文人自然没有问题,但只要稍微能看懂地形,懂得军事些谋略,便知暗袭攻城之策压根不可能成功。
正所谓不过猎狐关,难入东河郡。
鲜卑大营就驻扎在猎狐关,哪怕军队尽出作战,这险要关口也时刻有人把守,倘若真按他所说,率三千轻骑突袭攻城,恐怕还未至城门外,便在猎狐关被拦下了。
所以,步惊云一开始想的便不是率军偷跑过去,而是利用复活点在盛郢城外这一优势,让飞鹰队的玩家战死之后,直接复活在盛郢城门口。
诚然,飞鹰队成员只有千人,要拿下这么一座坚固大城并不容易,可若算上早已埋伏在城内的千余名四测玩家,以及玩家无限复活的能力,出其不意之下,两千人攻克盛郢城未尝不可。
这是他所能想到最方便的攻城计划,唯一的困难之处,也就是难以和谢愔交代实情。
见他又是端正坐姿,又是尴尬地摸胡子,显然是不准备说实话,谢愔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转而道:“明日之战,还是这般拖延敌军?”
步惊云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摇摇头道:“同样的计策用过一次,不会再生效,明日若还是打到一半就撤退,慕容辽必会意识到我方是在拖延他们的兵力,所以明天,我准备赌一把,一举攻下猎狐口,将鲜卑大军逼出东河郡。”
谢愔略作沉思,继而问:“那盛郢城之战何人指挥?”
“我安排了人手。”步惊云道,“你放心,是可靠之人。”
谢愔正欲再细问,帐外忽然传来通报。
“都督,陈掾求见!”
闻言,步惊云立即转头看着谢愔,用眼神征求对方建议,得到暗示后便大声道:“让他进来。”
下一瞬,帐篷的门帘被大力敞开,陈治眼含愠怒,眉头紧锁,以一副来势汹汹的姿态出现在帐内。
然而这股气势在看到坐于一旁静静饮茶的谢愔时,直接去了大半,随即又在步惊云一派正肃地询问他“何事前来”时,去了剩下的小部分。
停顿稍许,陈治语气怨愤而又无奈地说道:“都督此举未免不妥,这青州之兵本已投靠府君,如今都来了您的营地,此事若令府君知晓,下官难辞其咎矣。”
步惊云认同地点了点头,却抿着唇角,全然不打算开口。
陈治见状,刚要继续诉苦,忽听旁侧传来瓷器轻轻碰撞之声,转过头便对上了谢愔清冷深邃的双眸。
在对方的注视之下,他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谢愔放下茶杯,从容不迫道:“陈掾出自吴郡陈氏,前朝征西大将军乃尔曾祖,是否?”
陈治愣了愣,怔怔地点头应是。
谢愔点点头,嗓音倏尔变得冷冽:“足下既为名将之后,家中难道未留有祖训告知于你,若欲拜将封侯,是当把握时机,积攒赫赫战功以换之,还是当附庸风雅,虚与委蛇于权贵乎?”
这番拷问来得太过突然,陈治毫无准备,一时只觉得对方毫不留情的尖锐之词简直犹如一柄利剑,直直地插在他的心窝上,令他陡然睁大双眼,惊愕地看着前方的青年。
沉寂半晌,陈治咽了口唾沫,逐渐收敛起惊讶无措的目光,仿佛终于想通了什么,神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