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不出话。
薄靳言隐约能感觉到有人在摸他的腿。
他反射性地缩了缩腿,苍白的脸上英挺的剑眉不悦地蹙起。
乔星纯回过神,赶忙收回手。
等薄靳言眉头舒展开来,她这才轻手轻脚地打开医药箱,坐在病床边,小心地将他身上的病号服脱下。
起初,她对他受了多严重的伤并没有什么概念。
目光触及他身上斑驳狰狞的淤痕,她连手都开始不自觉地发颤。
被打成这样,和遭受酷刑有什么区别?
“怎么会这样?霍家不是很需要你吗?”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对你下这么狠的手!”
乔星纯看着他一身的伤,心痛不已。
她小心地给他处理着发脓的伤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刻也未曾停歇过。
二十分钟过后。
当她处理完他身上和腿上的伤,正想脱掉他的袜子,仔细看看他的左脚,薄靳言倏然睁开了眼。
“你做什么?”
他的声音喑哑得厉害,可能是发炎引起的,又或者是因为躺着,还带着一丝睡梦中的困倦。
乔星纯没敢再继续,强压着声音中的哽咽,低声问道:“还疼吗?”
“出去。”
薄靳言扫了眼自己并未被脱掉的袜子,悄然松了口气。
他扯过被乔星纯掀开的被子,将自己的双腿遮得严严实实。
等他完全盖住了双腿,这才抬头,语气不善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要和厉枭彻夜缠绵?”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为我做了那么多。”
“什么?”
“你是因为我才被霍老打成这样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乔星纯拿起枕边干净的病号服,给薄靳言递了过去。
薄靳言没有伸手去接,他睨了眼门上的玻璃窗口外焦灼往里探的目光,很快又收回了视线,“老傅跟你说的?”
“嗯。”乔星纯点了点头。
“他的话,你不要信。”
薄靳言心里如同被一只利爪挠了一样,急切地想要知道傅景川还说了些什么。
近段时间发生的这些事,她知道了也就罢了。他最不想被她发现的,是他左腿的残疾。
乔星纯则在病床边怔怔地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似是心有不甘,忍不住问道:“你的腿,还能治吗?”
听到这话,薄靳言脑袋里嗡嗡作响。
像是有无数的烟花炸弹齐齐炸开一样。
这一刻,屋里安静如斯,他却觉两人之间的沉默振聋发聩。
薄靳言下意识地攥着被角,好一会儿才冷冷地回了两个字:“不能。”
“为什么会这样?”
乔星纯双腿有些发软,索性蹲靠在了病床边,她的手想要去摸摸他的左腿,又因为他犀锐的视线,生生止住了这个念头。
薄靳言没有回答。
他的腿本来不该瘸的,只是因为那段时间他一心求死,不让人给他治疗。
时间久了,腿部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才留下了永久性创伤。
等他想去治疗的时候,为时已晚。
就算是用上钢钉,将粉碎长歪的骨头重新接好,他的左腿也没可能恢复如初了。
薄靳言在很早的时候就接受了这个现实,可当他从乔星纯眼里看出些许怜悯,他突然变得暴躁。
他猩红着眼,对她恶语相向,“满意了吗?我现在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瘸子,你可以滚了。”
“别赶我走。”
乔星纯鼓起勇气握住了他的大手,两人的手都很冷。
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不过,触及她的手,薄靳言仍旧有一种触电的感觉,指尖发麻,掌心似有电流淌过。
他想挣脱,她却握得更牢了。
“我让你滚,聋了?”薄靳言抿着唇,阴鸷的眼里充斥着不可驱散的戾气。
“我不走。”
乔星纯摇了摇头,含泪的眼眸深深地凝望着他。
哪怕他对她带着滔天的怒意,这一回她也不会再轻易放手。
其实从她得知薄靳言为她断过腿的时候。
她就知道,她这辈子逃不掉了。
薄靳言看着乔星纯雾蒙蒙的眼睛,心下更加不是滋味。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她的怜悯,从来不是!
江枫眠有健全的四肢,霍西城和厉枭也是。
而他,拿掉增高垫,和她走在路上,她怕是都会嫌他丢人...
想到这里。
薄靳言又一次开了口,“乔星纯,你不是要离职?我同意了,你可以走了。”
“......”
乔星纯深知薄靳言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她也觉得自己的眼泪可能会伤到他的自尊。
沉默了片刻。
她最后还是选择先行退出了病房,“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再来。”
乔星纯一路小跑至医院天台,她将双手撑在冰冷的不锈钢栏杆上,尽可能地前倾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可能是病房里的气压太过低沉。
她又一直憋着情绪,久了窒息感愈发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