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场景,女孩儿坐在离他不远的凳子上。
高脚凳稍微有一点儿距离,是被人调高了的,她垫着一点脚开始晃,还屈在身后。她垂着长长的眼睫毛,安静地开始削苹果。
果皮拖得老长。
打着转的掉在托盘里。
她还是没能一次性削完苹果皮。
陈程沉默的看了她半响,既觉得不真实,又觉得伤口一阵阵的疼痛开始蔓延。但他分明伤在腹部,逐渐揪起来的确实心脏的部位。
他印象里的女孩儿,像只幼鹿。
还是有雏鸟情节的幼鹿,怯生生地、会因为你靠近而害怕的跑掉,却又会因为喜欢你,害羞到耳根都泛红了还装作不知道你在看她。
而现在,她更像是开在云端上的一朵矜贵的花。
难见一面,始终含着距离感。
既高高在上,又冷漠非常,却依旧瞩目。
只是这朵花不爱他。
世间的事最痛苦的是什么,是你明明目睹了一束光,它落在你手里,明媚的像是融融的春情,但你没能抓住它,还永远的失去了这束光。
他依旧记得那句娟秀纤细的、似乎又含着一丝颤巍巍的话。
【能喜欢我一点点吗?】
他怎么能不喜欢她。
如果你生命里最美好的东西,是那个小姑娘向你投注而来的、执拗又明亮的眼神,你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她。
苏乱将光溜溜的苹果搁回盘里,她最后还是没成功。
“你醒了。”她说。
陈程痴痴的望着她:“我以为你不想救我。”
“你是故意的,也不是致命伤,躺几个星期就好了。”苏乱冷漠非常,“用不着表现出生离死别的样子。”
陈程仰起头,他捂住眼睛:“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他沉默了半天:“我承认确实有故意的成分,但我真的……很想对那天的事情说对不起——不过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苏乱:“的确。”
只为了他自己心安的话,这种废话还是不必提了。
他推开她,用那样恶毒的话逼走她。
是为了让她离自己远一点,他害怕被那样明亮的光灼伤。更害怕她知道了他这层漂亮的皮囊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以为他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她,其实不是,他从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小姑娘躲在人群的后面。
总是低调沉默,可她眼里的神采非凡,握住笔的时候,像是握住了一个世界。
“你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你欠我两条命吗?”
苏乱突然说,“第一次,是在那天结束之后,你应该知道是哪天,齐子涵回去之后,砸掉了所有的画板,烧掉了所有的画,她再也不肯碰一下画笔。因为你不仅羞辱了她的爱情,还羞辱了她唯一的爱好。当天晚上,她就发了一场大烧,差点烧死过去,如果不是保安发现了,她可能就这么死掉了。”
陈程僵硬的转过头来,他的表情一片空白。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整个脑子都是一片空白的。
“第二次,她救了你,但你不知道是齐子涵救得你。她被白晴推进湖里,她拼命求救,白晴不救她。本来你有机会来救她的,但白晴让你忽略她,她说齐子涵没事,所以你也就当她没事。结果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冰冷的死在水里。”
“你看,齐子涵最心爱的画画都被你毁了,她再也无法拿起画笔,她的初恋更是兵荒马乱血雨腥风,毁灭的干干净净,但她明明应该很讨厌你,可她还是要救你。”
“她救了你,还了解到你家里的情况,犹豫了好久,才决定资助你,因为即使你对她说了这么恶毒的话,她还是觉得你像是白玫瑰一样纯洁的美少年,而且你这么聪明,有资格得到帮助。甚至为了顾及你的自尊心,她还要偷偷的资助你,不让你知道这笔资助来自她。”
苏乱的话轻且慢,她取出那副白玫瑰的画。
放在了他被被子挡住的膝盖上。
白玫瑰含苞待放,陈程颤抖着触摸上那副画,还是如出一辙的风格,温柔且多情,是春日里初初的花苞,情人凝视的眼波。
美好的连呼吸似乎都是如此的轻盈。
少女的初恋,纯洁的像是白玫瑰一样,她觉得她喜欢的人也像是白玫瑰。
但最后她却只能死在冰冷的水里。
连仰望春天的资格都没有。
“而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你不配拥有她的爱,她也不会再爱你了。”
这世上也不会再有一个人,像是那个傻姑娘一样喜欢他,想把整个世界都给他分享了。
你看,他弄丢了全世界唯一一束光。
所以,他将永远陷入黑暗中。
苏乱走的时候,隔着门,她听见了痛苦又撕心裂肺的低吼。
陈程死死地攥住了那副画,他拼命低下头去,亲吻画上的玫瑰,连伤口裂开了,殷红逐渐渗出来都不在乎,疼痛似乎因为麻木了。
因为有更大的、更深邃的、且更为剧烈的疼痛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
可无论如何,玫瑰都是冰冷的。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