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达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迷迷糊糊回了房间, 伸手脱了外衣, 正准便挂在屏风上, 身侧有人伸出手,接了过去,他被人伺候习惯了,一时半会竟然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对。下一刻,王云达僵硬的扭过头。
“你怎么在这儿?”
安恬帮他把衣服收拾好,站直了正对着他:“我请万掌柜给安排住处, 万掌柜说,这顶楼有很多床, 让我随便选一张用。”顶楼是有很多床,大床就有五个,床和床之间有的用屏风隔开,有的用摆件格挡,有的垂了珠帘,各不相同, 也各有特色,唯一相同的是舒服柔软,全铺就了华丽的锦缎,被子也是轻薄保暖的蚕丝被, 是王云达这少爷专门要的。但是房间有很多床, 这却是一个大厢房, 专门给王云达一个人用的。安恬睡在这儿, 称得上是孤男寡哥儿共处一室了!
万大掌柜就是故意的!
只要能让他少爷娶了亲,共处一室算什么!?小哥儿的名声这么传出去肯定不好,但是不让他传出去不就得了?出门问问,福临门谁敢多嘴出去瞎传?敢传的,万大掌柜亲自操刀剁了他!
王云达咬牙道:“这于理不合。”
门口有人敲门,一个脑袋探进来道:“少爷,万掌柜的让小的传话,恬哥儿一人在外,住客栈不太安全,所以在您这凑合凑合……”
小二哥毕恭毕敬,王云达咬牙切齿:“在我这就安全了?”
小二哥像是被一股杀气吓得脑袋缩回去一半:“万大掌柜说,您对小哥儿一直敬谢不敏,应是安全,如不安全了,那.......”
“那就怎么?”
“那福临门明天就办喜事吧!”
砰,没等着王云达发火,小二已经缩回脑袋,把门关上了。
王云达牙齿咬得咔咔响,黑着脸转头看见安恬,忽然无言以对。
安恬想了想道:“你不希望我在这儿?”
王云达的脸色不言而喻。
安恬走向门口,王云达问道:“你去哪儿?”
“我去客栈。”安恬道,“我会告诉万大掌柜说我自己要去的,叫他不要怪罪你。”
王云达拉住他的手臂,大半夜,叫一个小哥儿自己去睡客栈,算怎么回事?心思在脑子里面转了一百个弯儿,王云达叹了口气有些烦躁:“算了,你留下吧。”
安恬歪着头看他,似乎是确定了王云达真的想他留下,才问:“你要洗澡吗?”
一个未婚小哥儿在问一个汉子是不是要洗澡?王云达才喝嘴里的一口冷茶差点喷出来。
“不洗!”
安恬皱眉道:“可是你身上有味道,不洗澡可以么?”
“什么味......?”他话说了一半,忽然反应过来,画舫里的小哥或多或少擦了些脂粉,他虽然呆的时间不久,还是染了些味道回来。
王云达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转了一转,别扭又试探的说了一句。
“为什么要洗啊,画舫的小哥儿长的好看,用的脂粉味道也好,不浓不淡,正合适。”没哪个小哥儿乐意自己喜欢的人称赞别的小哥儿。他不指望安恬能像妒夫一样面露不愉,但好歹该觉着他们两人性子天南地北,一个跳脱爱玩乐,一个冷静淡漠,不该是会在一起的人。
也让这哥儿自己好好想想,选他王云达到底对不对。
安恬反应却是很平淡,哦了一声,转身去隔壁的一张床上休息了。
王云达自觉无趣,召唤人打水洗漱,也上床去。安安静静,沉默了良久的安恬忽然问:“你很喜欢画舫吗?”
王云达道:“喜欢啊,哪个汉子不喜欢?”
安恬道:“去那要做什么呢?”他阿么是倌馆出来的人,他自己却从没去过这类地方,有时候他也好奇,为什么汉子都喜欢往那去。
“喝茶听曲儿听说书,钓鱼遛鸟瞧美人。”王云达吊儿郎当道。
安恬道:“我算不算美人?”
安恬不是会一眼就让人惊艳的人,却是会让人不断想去看的人,他的眼睛漆黑平静,像是藏了无数的故事和难以述说,看一眼就想深入探究。
王云达道:“算。”
安恬道:“我也会说书,你要听吗?”
王云达不由自主的笑起来,他实在想象不到,这个面瘫的安恬要怎么说书?
不远处恍恍惚惚亮起一盏灯,安恬穿着一身白色中衣,长发披散在背,那张平静的脸在灯火的恍惚下像一个来寻仇的鬼。
安恬声音轻轻的,仿佛一根羽毛刮过心脏,重复了一遍:“你想听吗?”
王云达竟诡异的吞了口口水,轻轻嗯了一声,他翻身盘腿坐起,看见安恬端正站在烛火后面,一半隐没在灯火中,一半脸苍白如纸。
然后,安恬给他讲了一个鬼故事......
他讲故事时完全不像他平时的面无表情,他的脸一会儿是鬼怪受了委屈的泫然欲泣,一会儿是来寻仇的狰狞恐怖,那张脸在一盏晃晃悠悠的烛光下向王云达扑过来时,他竟真的以为鬼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锐的惊叫声响彻福临门,惊醒了一片的店伙计,曹睿最先醒过来,一骨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