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果不其然,人群腾起一阵低呼声,一些小门派的人面露喜色。
乔六神看在眼中,心中点头,边走边高声道,归云仙府的墨色屋檐投下阴影,逐渐覆盖住了雍州州主:
“入了仙府,万事小心。”
“大家都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也许我们会同仇敌忾走到最后。”
“也许我们会顷刻被阵法分散。”
“大家都要警醒着点。”
众人齐声应好。
浩大仙府宛如魔山,在低空拂下阴影,覆盖了一个个走进的人,安静地注视着每个修士,无论仙魔妖,就像当年沉稳寡言的阴国师。
一步迈进空旷的大殿,李不咎抬头,望着阴影和阳光交融,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屋宇檐角刻着阴国师的标记——一笔做圆龟甲,两笔交叉,三笔做占卜,青铜色的图标,伴着岁月流逝,现在已经剥脱掉落成了半青半黑的颜色。
回忆翻涌在脑子里,李不咎看着这样式熟悉的唐宫,雕廊画栋,沉朴大气,筋脉中的气血逆冲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他与国师并不多么亲近,如今却在这半熟人的旧宅中深陷回忆不可自拔,想来真是可笑。
大明宫漫长的宫道,铺着灰色的砖石,两侧红色高墙承接艳阳沐浴月光,夕阳神将执行过多少次任务就行走过这条路多少次。
再也没机会了,再也没有了。
我的朝代她亡了,真的亡了。
有声音在李不咎心中低沉却清晰地说着,他闭上眼睛。
……
脚掌丈量朱红色地砖,上面刻着精致的凤凰纹样,栩栩如生,白芙蓉掏出纸笔拓下纹样,心道【王朝酒】系列推出的时候,就用这个花纹做坛!转过头来,看到李不咎背身抹脸,“不咎,你好些了吗?”
李不咎身形一僵,背身讥讽道:“你哪只眼看到我不好?”
两只眼都看到了,白掌柜心中撇嘴,不答反问:“没事就好呀,那,鹤大仙方便看看这周围的阵法不?”
“咱总不能一直困在这里打转转吧。”
李不咎闻言心中一惊,四下扫视,才发现众人从进入仙府就入了阵,各方人马通通不见——也不知是真的不见还是阵法障目让你不见,酒馆一行人均陷在一处,却表现各不相同。
“记忆迷障。”李不咎出声,“国师很擅长惑人心智。”
白芙蓉闻言思量,随后点头:“说的有道理。”
李不咎奇怪望她,“你怎么没事儿?”
白芙蓉无语,“什么叫我没事?”
“我心魔不重,就叫我没事儿吗?”说完她指着旁边活蹦乱跳的陈玄商:“鸡仔没事儿是因为他诞生至今全靠天份修炼,没受过什么挫折,没有心魔。”
说完,她指着眼神混乱抱着穿云剑嗷嗷叫的白福贵:“福贵哥毕竟是个人类,业障总归还是有些的,正常。”
李不咎瞧了一眼浑身僵硬的阴三峤,他人形立在原地,宛如木雕,直勾勾望着虚空一点,眼珠子红的滴血,瞳孔已经扩散到了整个眼球,看一眼就让人头发爆炸——
真是难得,都入障成这样了,还能控制行动,不会伤害他人,不错,仙鹤大妖心中点头,对白芙蓉道:
“甭费心了,这记忆迷障你解不开。”
“能走出来一会就走出来了。”
白芙蓉盘腿坐在地上,拽拽头发:“要是走不出来呢?”
李不咎冷漠道:“那就永远轮回在记忆漩涡中,很公平的。”
“这点心魔都挣不脱,谈什么得道飞升。”
四周大殿空旷无声,白芙蓉叹口气,“别这么说。”
李不咎冷笑:“本就是如此。”
可阴三峤是神兽,重重轮回,不知心魔多少,若此生去破前世心魔,公平还是不公平?白芙蓉暗道,运足力气给了阴三峤一个耳光,啪的脆响,打的她手疼,阴三峤毫无反应。
白芙蓉:“……”
白芙蓉拽住四处乱跑的陈玄商,随后两人勾肩搭伙狼狈为奸,在阴三峤周围一圈开始点火。
这可是能烧化禁金的神火,眼看着汹涌橙红色火焰窜了起来。
李不咎:“……”还真是个办法。
李不咎眼尖的发现,随着白芙蓉一巴掌,阴三峤脸上落下一片浓重血色。
这肯定不是抽耳光出来的血。
李仙鹤细看,果不其然在忙着扇火的白芙蓉手心发现了一串月牙形的血痕,伤痕之深,血流了一手。
这女人惯常不说实话,李不咎心中道。
她哪里是心魔不重,她分明是硬生生靠自残挣脱出了迷障。
够心狠,够魄力。
一个凡人能做到这种程度,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