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渐渐恢复, 乔叶揉了揉眼睛,发现身前站着一个人,很高, 月光像水一样倾注在他身上, 又从他脚下涌出,漫成一片月光海。
他没有说话,抬起右手,空气里瞬间涌起无数涟漪,一圈一圈荡出去。
横的、竖的、斜的,无数道涟漪在空气里互相交织, 编成一张密网, 朝卫亭袭去。
卫亭全身上下都是被水纹割出的伤口, 整个人泡在滋滋冒出的鲜血里,晦暗不明地看着那人发动的最后一击。
最后这一道水波, 可以将他割成肉糜, 是要彻底终结他,他毫不怀疑,但他已经动不了了。
被强制打断结契已经让他受了重伤, 后来又被水纹攻击,现在身上所有的割口都深可见骨,尤其是手腕和脚腕处的骨头,几乎已经被割断了, 只靠一点骨膜黏连着。
看着近到胸前的水纹, 卫亭咧嘴笑了笑。
“啁—啁——”
一只大鸟疾掠过来, 两爪抓起卫亭的肩膀, 一人一鸟瞬间原地消失, 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一大片被涟漪割下的黑硬羽毛浮在空气里,还没落地。
“嗯?”
身前的人放下手,抬头看向夜空。
乔叶也跟着抬起头,什么也没有。
定睛看了一会儿,她才看见一大一小两个黑点——卫亭和他的机械鹰。
看不清机械鹰的飞行轨迹,像是在跃迁。
两个黑点在夜空中消失,又瞬间在几十里外的夜空下出现,不断逃离,马上就要看不见了。
身前的人慢慢抬起手,朝着更远的夜空发射出一束藕丝。
下一秒,两个黑点果然出现在预判点上,分秒不差地撞上了丝束,大鸟惨叫一声后,一大一小两个黑点先后从高空疾速坠落。
*
植物们被解禁后,慕强且迷妹的牵牛花倒腾着小腿,两手捧着红扑扑的脸蛋,第一个冲过来。
“莲哥哥!”
无边无际的紫色小花在他脚边蹦蹦跳跳,张着小手要抱抱,兴奋得眼睛亮晶晶。
黑色的大蛇在田野上蜿蜒游动,小人参站在蛇头上,挥着小手,“冲呀!我们要做第二名!”
小苍耳粘在小黑毛上,小黑咬住大黑蛇的尾巴,四只脚趴在地上,像滑草一样溜过来。
小土豆唱着歌,蹦蹦跳跳翻滚过来,到他脚边时,和小苍耳一起乖乖叫了声:“大哥哥好~”
“你们好呀。”
“啊啊啊啊啊啊,莲哥哥第一句话是跟我说的!”小牵牛花两手捏成小拳拳垫在下巴上,都要激动哭了,围着他团团转,他走小牵牛也走,他转身小牵牛也跟着转身。
乔叶仰头看他转身朝她走来,一步、两步、三步,然后弯下腰,下巴搁在她肩头,嘟囔一声,“啊,好困。”然后呼吸浅浅的睡着了。
乔叶:?
肩头死沉死沉的,她一时不知道是把他扔到湖底让他继续睡,还是带回屋里。
小植物们和小叶互道了晚安后,在月光下高高兴兴地玩了半宿,玩到脑袋昏昏沉沉后才各自回到自己的小窝睡觉。
乔叶在一楼随便找了间屋将他扔进去后,也回二楼睡了。
她没拉窗帘,月光静静洒了一地。
窗户外,植物们围着小南瓜问长问短,它们之间有独特的精神网,知道小南瓜流落在外的这段时间也平安无事,但好久没见了还是很想念,再见面也非常开心。
“外面好玩吗?”
“外面好玩还是家里好玩?”
“……”
叽叽喳喳围着小南瓜问了半天后,小南瓜还是跟以前一样,问十答一。
知道外面哪哪儿都不如家里好玩后,植物们就心满意足地散去各自玩耍了。
小番茄和小土豆在嬉笑吵闹,小牵牛在认真表白,冬瓜吨吨吨吨在喝水,还有更远的声音传过来。
“没声儿了,看样子是打完了,没戏看咯。”
“哎,我就不懂了,好端端的,年轻人之间为什么要打起来呢,有那力气,多杀几只怪物不好吗?还好怪物不吃草。”
“哼,刚才也不知道谁看热闹最积极。”
“你们在胡说什么呐,只有一个是人,还有两个SSS,都是我们植物界的。”
是山林里一群上了年纪的老槐树,拄着拐杖,捋着长长的胡须,站在悬崖边上空旷的地方看热闹。
热闹看完了,老人家们又拄着拐,颤颤巍巍的,聊着天回去了。
还有山林里疯长的野草、长在菜地里没人管的大白菜……它们说什么、做什么,乔叶都听得清、看得见。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小白桃最开始说的植物间特有的精神网,她连上了。
像是绵延千里的根系一样,全世界的植物都在这张网上,上线、下线,互发表情包,互道晚安…
她也是一株植物了?
乔叶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重重地摊开手脚。
月光像是突然被什么挡住一样,在墙上投下一朵盛开的莲花的影子。
乔叶侧过头,看了一会儿墙上的影子,轻轻缩回手脚,贴在身体两侧,墙上的影子花瓣也慢慢闭合,变成一朵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