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六所的清晨比别的宫苑都要阴冷几分,拉货的板车从宫巷的尽头出现,不会儿就来到了紧闭的宫门前。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守门的小将领将板车拦了下来,示意身后的士兵上前检查。负责拉货的那个士兵看上去似乎跟那小将领挺熟,站在一边任他们检查,抱怨道:“嗨,在内务府耽误了一下。你也知道,那群没根的阉货最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妈的一天到晚叽叽歪歪。”
两板车的菜米油盐,还有一些别的生活用品检查起来其实不困难,那小将领看了两眼,也就没有在意,站在一旁跟那个抱怨连连的士兵聊天,“快别说了,以前没进宫,以为这皇宫大内有多逍遥,现在一看也不过如此。”
“除了贵人们常年居住的地方,偏僻点的宫室该漏雨漏雨,该破败破败,就说里面那位……”那小将领指了指身后重重的宫墙,撇嘴道:“以前多威风啊,现在呢?还不是关在这里,不人不鬼地活着。”
“你可小声着点吧!”对方看了看四周,忙遮掩道:“要是被大人们听见你这样议论,还想不想要差事了你!”
说话间,板车那边的检查也告了一个段落。那小将领看了看没什么问题,便挥手示意放行。
“慢着!”板车刚过一半,小将领突然喊了一声。整个运送的队伍停了下来,板车四周的那些小兵有些茫然地看向那个小将。
“怎么了?”负责运送采买的那个士兵也是一愣,左右看了看,没看出有什么不对。正想再细问,就见那个小将走到第二辆板车后面的一个小兵面前,定定地看着他。
那小兵普普通通,看着一点都不起眼。只是此时太阳还未高悬,天气清凉,押送板车从内务府过来路途也不算远,这样的情况下,这小兵竟然能出了满头大汗。
“你很热?”小将盯着那士兵不放,问道。那小兵是个扛不住事的人,刚刚例行检查的时候他就将自己吓得浑身冒汗,此时被人这样盯着盘问,那小兵立时打了个哆嗦,颤抖道:“回,回大人,小的不……不热。”
如果说看门的将领原先只有三分疑惑地话,此时看着他的表现心中警戒线一下子就绷紧了。这人明显是有问题,否则如何会这般心虚!
“来人。”小将上上下下将那人打量了个透彻,然后高声吩咐道:“把他带下去,还有他负责运送的那一块物件,全部卸下来,好好检查!”
周围的士兵应声而上,那小兵见自己还没有进西六所的门就被查了出来,顿时腿都软了。被几个高大士兵架了下去,脸色煞白。
“萧二哥,你看……你看这事……”负责运送的那个士兵满脸菜色地走上前,他也不知道,以前都运得好好地。怎么今天就出了这茬子事,上头三令五申,里面那位绝对不能出事,为了这个连采买这等小事都是由他们负责,一个外人都过不来。
现在好了,出事的是他们自己人……
“吴老三,你他娘的怎么搞的?眼睛长脸上就他妈是两个窟窿是吧?”萧姓小将心情也不好,对着吴老三就破口大骂。
“自己带出去的人,回来这幅鬼鬼祟祟的模样,回头要真出了事,你自己不想活了不要紧,你别拉上别的兄弟啊!”萧二哥指着吴老三骂骂咧咧,他面上凶狠,心里烦闷。他们这种下面办事的人,事情成了功劳没他们什么事,可如果出了岔子,顶雷背锅不得善终的绝对有他们的份。
现在萧二哥只能指望着,是那个小兵自己出了什么毛病,没有别的什么问题。
可惜,萧二哥的祈祷没有被神明听到,不一会儿,他手下的士兵上前,面色凝重地对萧二哥说道:“大人,您去后面看看吧。”
萧二哥脸色一凝,瞪了吴老三一眼,带着人去了后面。
说是后面,其实也就是西六所旁边一条死巷,萧二哥过来得时候,那个一脸心虚模样的小兵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负责搜身的士兵见萧二哥来了,赶紧上前,将从那小兵身上搜出来的东西递上去。
一个有些泛黄的小纸包,萧二哥拿在手上轻轻晃了晃,里面沙沙作响。萧二哥冷着一张脸问道:“这是什么?”
那小兵抬头看了一眼杀神一样的萧二哥,胆怯地垂下头去,竹筒倒豆子一般说道:“小,小的今早,在内务府领东西,被一个宫女拉到一边。”
“她给了我一锭金子,还有这个纸包。说……说……”
“说什么!你若是还敢有所隐瞒,老子现在就送你上西天!”萧二哥原本就憋着气,此时见那小兵还支支吾吾不肯明说,上前就是一记窝心脚,将那小兵踹飞了出去。
事关重大,若是今日萧二一个不慎让这小兵将东西带了进去,更有甚者,若是当真被这王八蛋得手,到时候遭殃的可不止这个罪魁祸首,所有跟这件事有关系的人都免不了被清算。想到这里,守在周围的士兵们脸色也都难看起来。
那小兵倒在地上,捂着胸口痛苦地咳嗽了两声,半晌缓不过气来。他呛出些许血沫,艰难求道:“大人饶命,饶命,我什么都说,我都说!”
“那宫女说,只要我将这药包里的东西放进……饮食里,五日之后,就去内务府找她。到时候她还会再给我三锭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