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在岑斜将军离开北疆回京城之后的第三个月,北疆部族的骑兵屠杀了边城一个小镇。
一个中型小镇,数千居民,男人老人悉数被杀,女人全部被抢走。城池被一把火少了个精光。等到北府军赶到的时候,只剩下焦黑的废墟和满地尸骨不全的残骸,可谓人间炼狱。
这是近百年来,北疆对中原最惨烈的一次屠戮。史书上将这次惨案称之为正月之变,北疆这一次的烧杀抢掠,让中原再次想起了根植在他们灵魂深处的恐惧和仇恨,朝堂之中的主战情绪到达了顶峰。
这不仅仅是一次劫掠,这还是北疆对中原的挑衅,践踏。这些游牧蛮子不通教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如今也证明了,中原跟北疆是不存在真正的和平的。
“陛下!摩尔羯这次欺人太甚!若不出兵,我天朝威严何存!边关百姓性命甚忧!若是不给北疆一个教训,让他们尝到了甜头。这一次只是一个陈桥,下一次他们只怕就要打上玉门的主意了!”兵部尚书气愤不已,接到边关军情的时候,他当场就把手中的茶盏摔了出去,任何一个有血性的天朝人都忍不了北疆的这个作为。
满朝文武这次意见出奇的一致,北疆必须打,而且得打疼,打狠。不然这群蛮子永远都会如饿狼一样对中原虎视眈眈。
更何况,他们有岑斜,有他们的战神。区区北疆蛮子,算的了什么!
皇帝也主战,只是一旦开战,岑斜就必然要回北疆。如今的情形……皇帝将岑斜留了下来,让其与的大臣都退了出去。唐青俞走在最后,御书房的房门关上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之间岑斜也正好回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胶着。
岑斜看了看唐青俞,不过一瞬,就转开了眼。御书房的大门也关上了,唐青俞也无法窥伺御书房里的动静。
唐青俞回到唐府,辉一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跟着他进了书房。他从怀里拿出了辉三送回来的书信,对唐青俞说道:“辉三快马加急传回来的信,照您的吩咐,让他将当日陈桥发生的一切,都写了下来。”
唐青俞接过那一叠厚厚的信纸,默不作声地展开来看。他看得极慢,仿佛要将辉三所写的每一个字都看进心里一样。
辉一见状,有些不明白。当初既然做了决定,要让北疆骚扰边城百姓,造成冲突让岑斜尽快赶回北疆,如今为什么又要这么在意陈桥呢?这个时候来说,自己根本没有要北疆人屠城的意思,是不是太晚也太虚伪了。
北疆人是什么德行,便是没有亲眼见过也有过耳闻。与他们合作原本就是与虎谋皮,这个时候来良心不安,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辉一看不起唐青俞此时的作为,却也没有开口劝阻。唐青俞却像是感觉到了辉一的不屑,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是多此一举?”
唐青俞起了话头,辉一也不好装听不懂,“没有,属下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事情已经发生了,意外也好,后悔也好,都已经于事无补。死去的人活不回来,毁掉的城池也不能一夕重建。后悔是现在最不值钱的事情了,何必自讨苦吃呢?
“没必要?你以为我在后悔,我在良心不安?”唐青俞说道,辉一没有回答,但他的神情已经替他承认了。
唐青俞笑了笑,说道:“我不后悔,也没有良心不安。就像你说的,没有必要。人已经是死了,城也毁了。我的良心安不安,是最无关紧要的事情。”唐青俞看得明白,辉一更加疑惑了。那唐青俞这样做是为什么?
唐青俞将那叠信纸缓缓折好,说道:“我是要自己记住这件事,牢牢的记住,一分一毫,都不容有失。这是我造的孽,我要自己永远记得自己为了登上皇位都做了些什么。为了图真正的心安,来日大事得成,我又应该怎么做。”
辉一神色一动,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见唐青俞说道:“传话给辉三,让他不必急着回来。拖着摩尔羯那边。不出意外,岑斜应当会即刻启程,赶回北疆。”
“朝廷不会就这么放过这件事,不出三月必定起兵。让辉三好好盯着,若有机会。”唐青俞眼中冷光一闪而过,说道:“杀了摩尔羯。”
辉一领命而去,书房里又只剩下了唐青俞。
唐青俞看着眼前放着的那一叠信纸,这上面写的不是普通的字,这上面一笔一笔,记的都是自己的血债,自己的冤孽。若有一日他上了阎王殿,这些都是他的罪孽。
唐青俞从身后的架子上取来一个空盒子,将那叠信纸好好地收进了盒子里。罪孽也好,血债也好。他欠下的,他一概都认。
这世间有人亏欠他,被他一一讨了回来。也有他亏欠别人的,尚未还清。他的人生已经在荆棘血路上走了太远,他回不了头也不能回头。因为走到现在,他身后倒下的尸骨太多。如今又添了陈桥这累累尸骨。
若是现在回头,他又该如何是好呢?所以他只能咬着牙往前走,不心慈不手软,该利用的全部利用。他知道自己这样有多可恨,可是他没有办法。
他只希望自己永远记得为了走到那个位置上,他都干了些什么。恶也好,虚伪也好,千夫所指也好,他想全部都记住,将他们化作枷锁一层一层地套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