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放话之后, 太子果然带了两千骑兵去追那一队“逃脱”的突厥兵。
可早在贺、张二人误以为突厥攻入营内之前,太子早就亲眼看着突厥大将哥舒海将逃出营外的陈继良劫走,消失在荒原深处。
前后隔了将近一个时辰, 就算太子此时带兵去追,又怎能见到半点突厥人的影子?
果然,太子带着两千骑兵在草原上装模作样寻觅至接近天明, 一无所获,这才班师回营。
泰安心焦不已,在营帐里面等着他归来。
也难怪她放不下心。
他带走的两千兵马乃是张水武的旧部, 是否从命于他尚未得知,何况敌军情势不明,万一贺严寿痛下杀手, 太子又当如何自保?
太子的身影刚刚才出现在营帐边,泰安便已按捺不住地扑了上去,握住他的手臂问:“怎么样?没事吗?”
小太子反手托住她的手臂, 几不可见地摇摇头,轻声说:“嘘。”
营帐外仍有马夫牵马经过,一片嘈杂, 处处难免耳目。
太子谨慎,一直等到四周渐渐安静下来,沙苑在门口轻咳两声, 这才放下心来。
“没事。”他知道她担心, 柔声安慰道, “张水武突然被诛杀, 陈继良又被突厥人劫走。原本妥当的计划分崩离析到这般境地,贺严寿摸不准情况,此时万万不会轻举妄动。”
他今夜兵行险着,打的就是贺、张二将措手不及。
大燕立国初期,太/祖尚有心力谋划踏平突厥,一统江山。
十万大军四次北伐,太/祖遭流矢击中右臂,折戟阿克善,不得不后撤,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了讨伐突厥的底气。
可是他北征的十万大军却留在了边疆戍边,数十年时间,凭空建设出定州、顺州等等数座边疆重镇。
突厥经此一役同样元气大伤,不得不对大燕俯首称臣。将近百年的时间,就连中宗在位时国力孱弱,突厥都未曾踏兵大燕边境半步。
直至李氏乱政,戍边的府军被定王卢启暗中集结归为己用。数座边疆重镇骤然间兵力空虚,才给了突厥起兵叛乱的机会。
定王卢启完成复国大业之后,也曾数次举国之力意图北伐,终因太过劳民伤财国力不支而放弃。
大燕与突厥在短短三十年的时间内,由当初碾压似的军力差距,渐渐缩小至旗鼓相当。这两年来,随着颉利可汗阿咄苾用一根马鞭勒死顾利可汗,东突厥铁骑在北地草原上所向披靡,隐隐有超越大燕步军精兵的态势。
“究其原因,无他,不过是突厥精兵西征之后,自西域高昌等地搜罗到许多能人工匠,改良了甲胄蹬鞍。”太子说,“兵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突厥军将早已改头换面,长安城中的大司马却还做着□□上国的美梦。”
突厥位于大燕和西域之间,是商贸往来必经之地。
颉利可汗把持着商贸往来的交通要塞,如海关抽税一样雁过拔毛,早在这几代人的积累中赚得盆满钵盈。
他的亲兵众多,且人人皆配良马,又靠着高昌等地的铁匠改良马鞍和脚蹬,锻造轻便的软锁甲衣。
真金白银,砸出了一只令人闻风丧胆的北地雄师。
“锁子甲轻便又坚硬,内衬丝垫。军士穿上之后,既不阻碍行军打仗,又能极大地保护自身,普通刀剑长/枪根本无能为力。”太子如数家珍,一件件地分析。
“马镫被改良,换了轻钢锻造,马鞍也做了改良,前后翘起如同拱桥。如此一来,兵将跨骑在马鞍上,身姿更为固定,不再磨损战马皮肉,更可脚踩马镫将全身的力气置于镫上,不用再担心马镫断裂。”
兵将以腿脚使力,就可释放双手,不再需要紧握缰绳。
而他们有了手,就可以持刀持矛持弓,再加上马匹的速度,战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从西域传来的先进的装备,逐渐成为颉利可汗所向披靡的武器。
“大司马治军甚严,又刚愎自用,自然不会将突厥人做了什么放在眼中。何况大燕农垦为生,骑马之人本就是少数。燕军向来以步兵方阵为重,又怎会花费心力去革新马具?”太子沉吟道。
即便是突厥使臣一年比一年放肆,贡品一年比一年敷衍,大司马却也能靠着自己的积威,替大燕换回边疆十年的安稳。
可是突厥起兵日渐崛起之后,燕军固步自封,妄图靠着已落后数十年的战车和盾牌抵御骑兵,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太子自己是木匠出身,心里比谁都清楚:“…做件木工活,我们雕床雕柜,只用普通的刻刀便已足够。可是若想雕些精细的活计,就须重金托人,自顺州购入西域的薄刃刻刀,物美价廉又极为锋利,雕起来又快又好,十分趁手。”
雕块木头,都是突厥人手里的刻刀好用。
更何况上了战场,两方短兵相接的时候呢?
秦家在顺州定州都有商铺,此次送来的锁子甲和马鞍虽然不多,只够配备太子的亲卫百余人,太子却已经在和张水武的交手中,意识到了装备上的差距。
十年闭关锁国,军队之间的差别已经云泥。
曾经固若金汤的顺州城,不过三日时间就被颉利可汗彻底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