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哎呦姑娘,刚去给姑娘预备午食,这才来晚,姑娘可莫要嫌弃。”
他变脸比翻书还快,早些日子还是一副鼻孔朝天模样,现在却跟孝顺孙子似得,那张脸能笑出一朵花来。
在这长信宫中,跟红顶白、捧高踩低比比皆是,不差朱兴海一个,但朱兴海显然是个中高手,脸皮比城墙还厚。
沈轻稚既不会为他的虚伪生气,也不因他的讨好得意,在沈轻稚看来,他不值得自己用心半分。
因此,在听到朱兴海的巴结之后,沈轻稚也笑:“有劳朱公公了。”
沈轻稚挥挥手,戚小秋便上前送出荷包:“朱公公,同喜,同喜。”
朱兴海笑眯眯收下荷包,又道:“姑娘,以前是我瞎了眼,分不清石头明玉,如今好歹清醒过来,自是知道要效忠于谁。”
他如此说着,垂下眼眸,声音压得很低:“姑娘放心,以前谁寻您不痛快,我都能让她加倍不痛快,保准让姑娘满意。”
沈轻稚正在吃茶,她依旧喜吃茉莉香片,并未因得了太子殿下的恩宠而有什么转变。
听得朱兴海这话,沈轻稚意味深长看他一眼:“朱公公,你是春景苑的大黄门,也是纯卉嬷嬷亲自选出来的贴心人,你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是你自己的事。”
沈轻稚声音又轻又软,若只听口气,只让人如沐春风,可若细听言辞,却让人如坠冰窖。
“朱公公,我以为你应当明白,自己因何行事?”
朱兴海的脸色终于变了。
这些日子,他整日里来沈轻稚面前巴结讨好,想要一改往日的怠慢轻视,沈轻稚从未冷脸以待,总是温言笑语,客气又温柔。
这样日子久了,朱兴海就以为沈轻稚是个好脾气,不会为以前的事翻旧账。
他一贯在春景苑耀武扬威,嚣张跋扈,也以为沈轻稚即便不同他当即翻脸,也不敢直翻旧账,毕竟太子殿下于后宫并不热络,大抵也不会有如今宜妃、贤妃等诸位宠妃的热闹光景,那他有什么可怕的?
是以,因他反过头来巴结沈轻稚而得罪了王夏音,朱兴海也只想着借沈轻稚的名头来挤兑王夏音,把以前她的颐指气使尽数奉还。
然而朱兴海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沈轻稚竟然不答应。
她不过是个孤身宫女,无家无族,是宫里命最贱的人。
可如今她不仅得了太子殿下的眼缘,侍寝之后还能被毓庆宫如此客气送回来,就意味着她也不是任人欺凌的麻雀,似即将要飞上高枝了。
朱兴海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但他未当即发作,只是努力调整呼吸,让自己看上去不显得那么凌厉。
两吸之后,朱兴海才稳住了心头的郁气。
“姑娘,姑娘是我想差了。”朱兴海伸出手,狠狠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
只听啪的一声,鲜红的指印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朱兴海把自己打得偏过头去,然后才压着嗓子道:“姑娘是姑娘,春景苑是春景苑,我自当要为春景苑好好效力,为纯卉嬷嬷分忧解难。”
这话说对了。
沈轻稚眉目微微一松,显得满面慈悲:“朱公公,您瞧,不用我多说,您就什么都懂。”
“有你这份聪慧伶俐,嬷嬷往后一定会轻松写意,不会多有纷扰。”
朱兴海低下头:“姑娘放心,我一定尽心为嬷嬷当差。”
沈轻稚轻声笑了。
她的声音如同银铃一般,在春日的暖风里回荡,但停在朱兴海耳中,却如同催命铃符,让人脊背发凉。
沈轻稚道:“朱公公自来有成算,我很是放心。”
沈轻稚说完,朱兴海自觉不能多待,这才快步退了出去。
待他从右侧厢房出来,这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满眼阴霾地回头看了一眼终于安静下来的右侧厢房。
他身后跟着的小黄门上前半步,担忧道:“师父,这可怎么办?”
朱兴海满心怒火无处发泄,听到这愚蠢至极的问话,转身就给了小黄门一个大嘴巴。
“蠢货,你没听懂姑娘的话吗?”
他说着,快步往前行去,一眼都不看嘴角落了血的小黄门:“你这就去膳房,告诉他们,中午王姑娘的午食千万不要怠慢,若是谁敢怠慢王姑娘,就是同我作对。”
小黄门脸蛋生疼,嘴里都是血腥气,却不敢叫痛,只瓮声瓮气道:“是。”
朱兴海站在垂花门外,再度回头看了一眼右侧厢房。
最终,他垂下眼眸,压下了全部的怒气。
他终于意识到,他这一次当真看走了眼,押错了宝,不仅轻率得罪了沈姑娘,在尚宫局那边也没讨到好。
这可怎么办?为今之计,就是两边都当孙子,两边都不得罪。
毕竟,他是纯卉提拔上来的,他所作所为也是纯卉暗许,若此时他被纯卉推出去顶锅,那以后纯卉嬷嬷还如何再使唤手下人?
再说,纯卉这一次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朱兴海抖了抖身上的冷意,他果断调转脚步,快步寻纯卉而去。
他并未看见,捂着脸离去的小黄门满脸怨恨,而角落里,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是他的老朋友,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