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暖,草长莺飞。
一艘大船停靠在来南山镇的码头,几个锦衣华服的年轻人带着妻子,掺着孩童走了出来。
码头上的工人大部分还认识他们,却也知道他们早不是当初一起扛大包的人了。
树荫下摆摊的依旧,桃花挺着大肚子正捻着瓜子坐哪里嗑的是满地都是。身边一个妇人扯了扯她的衣袖:“桃花,你看那个夫人可真漂亮。我们南山镇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看的女子了?”
桃花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壳皮屑,抬头看向码头处。
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正牵着一名身材高挑的夫人从大船的踏板上走了下来。
粉紫色杭绸小袄,细细掐出腰身来,显得腰肢盈盈一握。下面一条紫色百褶裙,行走间光华流转,如波纹般流动。
发间插着一支赤金琉璃簪,兰花造型,上面镶嵌着两颗紫色的宝石。抬起的手腕上各有一只绿得能汪出水来的翡翠镯子。
“黄豆。”桃花惊讶地站起身看向从大船上走过来的女子。
一群人簇拥着,边说边笑地往小镇走去,并没有转头向这边张望一眼。桃花却觉得赵大山的目光好像扫了过来,连忙伸手拍打了几下衣服。看他们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又觉得心跳又回来了。
他们真般配啊,赵大山就应该配黄豆那样的女子,桃花扭头看着,一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小镇里。
“哎,我说你到底认不认识啊?这个女的可比钱家孙媳妇漂亮多了。”旁边婆子看桃花没说话,又拍了拍她的胳膊。
“那是黄港村黄家的三姑奶奶,认识,不熟。”桃花转回头,仔细整理着自己的摊子。
“黄家的,就是那个卖种粮的黄家啊?难怪呢!听说黄家还有一个姑娘快要及笄了。”
“别说一个,就是一百个也轮不到你家。”桃花不屑地撇撇嘴,她就不喜欢这妇人,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
“切,德性。”妇人被桃花一说也恼了,转身就想走,偏偏还是厚着脸皮,从桃花敞开的瓜子袋子里抓了一把瓜子才走。
气得桃花真想上去踹她两脚。
黄豆一行人进了镇子,脚步也放慢了。小镇还是老样子,路过涂家杂货铺,涂家大哥现在守店,看见他们热情地打着招呼。
又到了张小虎家的肉铺,现在看肉铺的是张小虎的姐夫,张伯已经退居二线,天天在院子里捧着个小茶壶逗鸟。
听见女婿在前面喊,连忙耷拉着鞋就跑出来了,一把从张小虎怀里抱过小孙子,乖乖宝贝地叫了起来。又想起大孙子小虎仔,连忙蹲下身子对小虎仔说:“上来,爷爷背你。”
被张小虎娘狠狠在脊背上拍了一巴掌:“赶紧起来,领孩子们屋里坐。”
边说边忍不住先去牵了小虎仔的手,脸上的笑意无限地蔓延开,对着黄宝贵说:“她老叔,屋里坐,让仔仔爷陪你喝两杯。”
“不了,我们还要先回去,我娘该急了。”
张小虎和黄桃一家进了宅子,黄宝贵抱着儿子,领着侄子侄女两家往黄港村走去,一路上不停和人打招呼,碰见熟人都要寒暄几句,等到了家里,已经日落黄昏了。
炊烟袅袅,在小村庄上腾腾升起,劳作一天的人们纷纷扛着锄头拿着镰刀或者背着竹篓往回走。
沿着村道一边走一边和走过来的乡亲说话,黄豆油然而生出一种亲切感。
有腿快的孩童早早跑到赵大娘家高喊:“赵奶奶,大山叔叔回来了。”
正在灶房和黄小雨做饭的赵大娘听见了孩童的喊声,呆了一呆,看向忙着切菜的赵小雨:“小雨,谁回来了?”
赵小雨听得真真切切的,放下菜刀,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笑着说:“娘,大伯和大嫂回来了,我们去看看去。”
黄家,黄奶奶自去年冬天越发不好了,大宝一路穿院进屋,趴在太奶奶的耳边喊:“太奶奶,我小爷爷回来了。”
“啥,大宝你说啥?”
“我小爷爷带着我小叔回来了。”
“宝贵回来了?”黄奶奶大声问。
黄大伯连忙走过来扶起老母亲:“娘,是宝贵回来了,还有德磊,豆豆都回来了。”
等黄奶奶颤巍巍从椅子上站起来,拍着大儿子的手:“走,走……”
还没等黄大伯掺着黄奶奶出门,院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黄宝贵抱着儿子一路跑了进来。
“娘,儿回来了。”说着黄宝贵抱着儿子“扑通”跪在黄奶奶面前嗑了三个头。
“我儿长大了!”黄奶奶激动地摸了摸黄宝贵怀里的孩子。
小莲刚好也走了进来,走到黄宝贵身边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给黄奶奶嗑了三个头。
黄奶奶有再多的怨气,看见黄宝贵怀中的孙子也烟消云散了。连忙一把拉起小莲,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我们家没那么多规矩。起来吧”
后面黄德磊和吴月娘也带着孩子来给太奶奶磕头,一时欢声笑语,黄大伯的院子热闹起来。
黄豆是嫁出去的姑娘,先跟着赵大山进了赵家的门。
不管走出去多久,归来仍然是旧日模样。
婆婆站在门口翘首以盼,黄小雨拉着孩子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