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过之后,秦菀想起身时才发觉自己已筋疲力竭,起身时气力不支,险些栽倒在那脏兮兮的血里。
她扶着床沿,好歹撑住了,拾起地上那张皮,跌跌撞撞地走到桌边,打开金箱,将金箱放了进去。
她本没想在割下他的项上人头后再将皮骨分离,只想着把这头颅祭到秦家亲眷的灵位前便可。
可后来,她失去了唐榆。她在唐榆临终前向他承诺,会为他报仇。
那么哪怕唐榆说不必,她也还是该给他一个交待。
所以,她要将这皮奉去秦家亲眷的灵位前,因为这皮依稀还能看出齐轩的长相,他们在天之灵见了,便知她为他们报了仇。
至于那骷髅,她用大红的绸缎包了,打算送去唐榆灵前。
唐榆一贯信她,哪怕只一颗头骨看不出样貌,知晓她告诉他这是齐轩,他自然会信。
将两件东西收拾妥当,秦菀一手提着金箱、一手提着红包袱,趔趄着走出内室。
祝氏坐在外屋,听得到里面的动静,却没有多去好奇。眼见她出来,祝氏也不多问,只是望着她血色模糊的衣裙一讶:“怎的弄得这么恶心!你说会沾血,可没说会这样严重!”
祝氏说完,就想说点坐地起价的话,却见秦菀身子一软,跌坐在地。
祝氏忙去扶她,没正经的话再不敢说了,忙道:“咱快换了衣裳,便早些回去歇息吧!”
“嗯。”秦菀面色苍白地点头,回想方才的场景,忽而战栗如筛。
刚才一刀刀地割下去,积郁多年的恨意迸发,她只觉得痛快。现下回想起来,她才突然怕了。
但好在都结束了,她终于了结了一切恩怨。
她于是坐在地上缓了会儿,继而扶着祝氏的手站了起来,二人就地换了衣裳,从外衣到内里的中衣裙都换了个遍。
她们本就身量相仿,来前又都换上了宫女的衣裳,随行的宫人只道她们是为了掩人耳目,可秦菀实是图那两身宫女的衣裳一模一样。
换完衣服,祝氏低头看看裙上的血色,到底有些发怵:“回头我得找道士避避邪……”
秦菀虚弱地笑笑,没说什么,推门而出。
宫人们早按她的吩咐退去了院外,眼见她们出来才迎进去。然不及她们走近,秦菀就又跌下去,这回连祝氏也扶不住她了,花晨和张庆忙快走了几步上前。
走到近处,几人都注意到祝氏身上的血,无不面色一白。祝氏察觉到她们的神色,只作未觉,自顾向秦菀道:“你也是经过大风浪的,怎的胆子这样小?我帮你解决个难题,你倒自己吓成这样。”
秦菀勉强笑笑,被宫人们搀扶起来,祝氏打了个哈欠,先一步走向院外的马车,摆着手道:“我回去歇息了,你忙。”
“姐姐慢走……”秦菀哑音。花晨屏息目送祝氏离开,等她的马车驶离了,才惶惑地问秦菀:“娘子,怎么回事?祝娘子身上怎么……”
秦菀木然摇头:“我一时犹豫是将这项上人头献到秦家长辈灵位前,还是献到唐榆灵位前,祝姐姐见状出了个主意……将皮割了下来,吓死我了。”
花晨直听得倒吸冷气,想象那番情境本就胆寒,不经意间又望见檐下悬挂的那些半腐的头颅,一下子干呕起来。
“快走吧。”秦菀本也无意多留,见她这样,就忙出了院子。花晨坐上马车又缓了半晌才平复下来,抚着胸口叹道:“祝娘子素日看着娇媚,没想到也是个狠角色。”
“是啊。”秦菀轻声呢喃,见她缓过来了,就吩咐启程,张庆扬起马鞭一喝,马车辘辘地驶出皇城。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一道陈旧的府门前。那门上没有牌匾,漆色也已经斑驳,是秦家旧宅。
卫川知道了她的身世之后为她做了不少事情,其中便包括为秦家亲眷制作牌位,供进旧宅里。
二十多年来,她终于可以给他们上一柱香了。
眼下用作祠堂的那间屋子原是秦家的正厅,很多年前,她眼看着数位叔伯长辈吊死在这里。更久之前,她也曾在这里无忧无虑的嬉戏,亦或在祖父与宾客谈笑时偷偷溜过来,扒在门边看。
现如今,厅中桌椅尽数撤走,一百二十七块灵位层层叠叠地摆开,颇有几分气势。
她将那金箱子供到香案上,毕恭毕敬地拜了三拜。
她的手上依稀还有血腥气,混合着上好檀香清雅的味道一起散开,让她的心弦一分分地舒展。
她又一次地想:都结束了。
她望着那些灵位默默祈祷:愿诸位长辈早登极乐。
她在那里跪了很久,心里乱糟糟地想了许多事情。好像一切三两岁时的记忆都突然变得清晰,她一遍遍地回味着,露出愉悦的笑意。
一直跪到清香燃尽,她蓦然回神,才发觉时间竟已过了这许久。就浑浑噩噩地离开了秦家旧宅,去往唐榆的宅子。
这宅子,唐榆一天都没住过,现下却也是灵堂了。
为他寻的那些书依旧堆在书房和库里,她拎着那红包袱随意挑选了几本,又名花晨取了壶久,亦步亦趋地走到了他的牌位前。
那裹着骷髅的报复亦被她供到了香案上,接着她在蒲团上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