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撞钟的声音传遍整个宽广的场地,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声,此时都下意识的安静了下来。
厚重的钟声,永远都能让人感受到那幽远肃穆。
温小六此时与徐大人相对而坐,二人中间用屏风隔断,只隐约能看见投射在上面的身影。
温小六脸上带着秀雅的面纱,随着微风轻轻扬起,却瞧不见那面纱底下的面容。
为了能够使整个广场上的人都听见她与徐大人的声音,各个角落里特地放置了她让人做好的可以起到扩音效果的器物。
虽然临时做出来的效果算不上很好,但好在谢家财力足够,做出来的器物也足够多,只需声音放大些,便能让全场都听见。
钟声落下之后,温小六便清了清嗓子,扬起声音道,“诸位上午好,我是谢府大房的儿媳妇,旁边这位则是朝廷正三品的御史大人。今日便是我与这位御史大人就女子书院是否有开设的必要,而进行一场交流,原本不过是想让大家也能跟着听一听,毕竟关乎的是大家本身。”
“只是未曾想到会有如此多人愿意赏脸来青龙寺这里聆听这场交流,让我内心不由有些惊喜的同时又有些惶恐,只希望自己能让大家不至于尽兴而来,败兴而归。”
温小六说话时,因那扩音器物的效果,声音传遍了整个场地,带着回音。
坐在场地上的百姓们,听着这悠扬如动人的歌曲般的声音,心似乎也跟随着那语调起伏。
那不知用了何种方法放大的声音,让百姓们吓了一跳的同时又好奇不已。
便是坐在温崇后面一排的工部尚书也满脸好奇,看了一眼离得有些远的温崇,抿了抿唇将这件事记下了。
“徐大人,不知您在开始前,可有何要说的?”
“不必,直接开始吧。”那徐大人一板一眼道。
“既如此,因此事由我提起,那便先由我来开始吧。”
“福昌县主请。”徐大人似乎也并不介意的样子,点点头道。
“那我便先说这第一点,读书方能知书方,知书方能识礼,识礼方知长幼尊卑之道,才能教化万民,我朝才能繁复昌盛。”
“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我若未曾识过字、读过书,那我便不知‘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乃是何物。在第一次参与谢家宴会时,便难以识得那从番邦带来种子,原来是粮食作物。如此一来,那些曾经挨饿的人,自然也还在继续挨饿,不会像如今一般,只需两三亩地的番薯,便可以度过一年。”
“这女子书院的创办,从来不是为我自己一人,我只希望能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为那些想读书,却苦于无书可读,无处可读的尴尬境地,有些微改变。让女子也能知书识礼,明辨是非,便是在经营买卖时,也不至因未曾念过书,便受人欺骗。”
........
温小六说话之后,场内忽然沉寂了好一会。
她的声音与往常温和说话时有些不一样,扬高的声音,说话时语调沉重真挚,带着一股莫名的感染及号召力。
广场前的那些百姓,似乎都被她话语中的内容所感染。
有些人开始想着自己所吃的粮食中的番薯,原来是这位福昌县主种植出来的,若是没有这些作物,他们不仅会少了粮食的种类与产量,同时会少了很多美味的吃食。
而旁边被用屏风隔开的那群女子,看着温小六的眼神,有些带着憧憬,有些带着希冀,还有些甚至带着些许狂热。
也有持怀疑态度的,甚至觉得女子读书不读书都无所谓的也不少。
但有些原本未曾读过书的村妇,听到温小六说的,若是念了书,便不至于被人骗了去,便心有念头起来。
便不是为了其他,只为了日后的生计,这读了书,出门在外也不怕会被人骗了。
静默之后,御史大人明显没想到温小六一开始便上了重头戏,且她一个女子,居然能掌握这种像是“蛊惑人心”一般的力量的说话方式,让他有些意外。
轻咳两声之后,便接着温小六开始辩驳起来。
“福昌县主所说知书识礼下官自然是赞同,只是这女子与男子不同。自古以来,尊崇的便是‘女子无才便是德’,有德行的女子,需要的不是才华,也不是学识,而是恪守礼教,遵从三纲五常,这样的女子才是夫家所需要的。”
“若是每个女子都去读书识字,难道她们也要如同男子一般,考取功名不成?还是这官场的位置,也要为她们提供一席之地?这岂不是乱了纲常,乱了礼教?这样下去皇上还如何治理国家,管理百姓?”
“更何况,《女论语》中说女子要立身清贞端正,习女工纺织,人情世故,迎来客往,礼数悉知,日日早起事父母、事舅姑,可未曾有一言曾说女子该多读书,做个大才女的。”
徐大人说话时,越说越激动,嗓门也越来越大,怕是不用扩音的器物,此时以这位徐大人的大嗓门,以及这空旷的场地说话时传来的回音,大家便都能听的一清二楚了。
温小六不着痕迹的揉了下耳朵,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一直未曾有过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