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季秋, 已很有些凉意,风起处,后园子金黄的杨树叶子扑簌簌掉落一地,落叶铺就一条灿烂的地衣, 远远望去, 煞是好看。
李诫和赵瑀携手走在林间, 暖阳照下来, 也是金灿灿的。
今天李诫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错, 京城传来消息,消失已久的秦王终是平安抵京。
替主子保住二爷, 不用让主子遭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他着实高兴。
赵瑀不免有点好奇, 低声问他:“到底是不是太子谋害秦王?是不是庄王世子也有份?那日赵瑾得意忘形,漏了口风,我听着心惊肉跳的,天家最忌讳骨肉相残, 更忌讳朝臣站队……不想你却卷进这潭浑水里, 你可别意气用事, 给皇上说些不该说的。”
李诫同样声音很低,“九成九是太子搞的鬼, 不过你说得对,主子忌讳这个,所以我给主子的密折中只说是遭水匪抢劫。这纯属主子的家务事,有锦衣卫查, 我不会多言,也不插手!”
他想了想又笑,“再说二爷不是个能忍让的,他的手段心计比太子不知厉害多少倍,从小到大,太子就没在二爷手底下占过便宜,二爷吃了这个闷亏,还能不连本带利讨回来?”
赵瑀说:“庄王世子来者不善,你也要多加小心。”
“他?”李诫冷笑道,“当初南花园的事情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他说要监管河务的帐,接下来全兖州几十处堤坝要重新加固,大大小小近百处工事,我随便他管,看我不累死他!”
“你有应对之法就好。”赵瑀的心略略放下,“蔓儿的嫁妆已经准备妥当,满满两大车,她的卖身契我也销了,明天就想打发她启程上京。”
“嗯,这是要紧事,再晚没准儿刘铭就要来信催。瑀儿,走了小半个时辰,累不累?回去吧。”
“说来有意思,没怀胎之前我走几步就喘,如今双身子,我倒越走越起劲儿。”赵瑀抚着小腹笑吟吟道,“我猜这孩子定然是个皮实的。”
李诫扶着她,一边走一边说笑,“皮实的淘小子好,皮实的俏丫头更好,还有六个月才能和孩子见面,我都有点等不及了。”
他们走到正院门口,忽听一阵高声大笑,那笑声底气十足,直冲云霄,不是周氏又是谁!
赵瑀眼中顿时是止不住的欣喜,一脚跨进院门,“婆母!”
廊下,周氏和蔓儿相对而坐,嘻嘻哈哈说着什么。
闻声望来,周氏立即飞驰而至,拉着赵瑀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呦,我的儿,你可是我李家的大功臣,当初我就说你是宜家宜室的面相,三年抱俩,不成问题。”
赵瑀有些不好意思,抿嘴一笑,挽着周氏的手往正房走,“您一来,我就像吃了定心丸,万事不用愁,也做个甩手掌柜的。”
周氏拍着胸脯道:“你只管安心养胎,院子里有我给你看着,我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人,谁好谁坏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蔓儿也和我说了个七七八八,哼,有谁敢这时候给你添堵,我非把她脸给撕了!”
她们娘俩说说笑笑进了屋,蔓儿也跟进去伺候,只有李诫呆在门口,傻傻地半张着嘴——亲娘诶,您每次都要这么神奇地、突然地出现吗?还有,您是不是忘了您还有个儿子……
翌日一早,蔓儿泪水涟涟地登上马车,一路走,一路回头,终是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
李诫怕赵瑀看了伤心,只准她送到家门口,饶是这样,赵瑀也是郁郁了一天才慢慢好转。
她不禁对李诫叹道:“自此分别想要再见面,只怕要你做京官儿才可能……你一直外放做官,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京。”
李诫削好梨子递给她,“别急,等我把修堤的事情搞好,主子肯定让我进京述职,那时候不就又能见面了?”
“那你快点修堤,咱们早些回京,半年多了,我也想我母亲,还有玫儿,也不知找到婆家没有。”
“我倒有个人选,就是不知道岳母乐意不乐意。”
“是哪个?”
李诫正要说话,门帘外的乔兰瓮声瓮气道:“老爷,太太,孔家的帖子。”
孔家给赵瑀下帖子不意外,让她意外的是这次也有李诫的份儿。
赵瑀拿着烫金红贴,反反复复看了三遍,沉吟片刻,忽一声娇笑,“有戏!”
李诫也觉得有些意外,目中波光一闪,良久方笑道:“难为瑀儿替我费心费力,这次机会,我定要抓住。哈,就是为了气死那酸儒,我也要拜孔大儒为师!”
他竟还和温钧竹较劲!赵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无奈笑笑,有时候男人的心眼也着实够小的。
这日到了孔家,赵瑀仍去了后院的茅屋草舍,李诫去了前院的书房。
孔大儒愿意见李诫一面,其中必有孔太太说和。是以赵瑀见了她,首先行了个端端正正的福礼。
孔太太坐在上首没动,坦然受了她这一礼,“怎样,当初我让你修补琴谱的时候,就说过不会亏待了小朋友的。”
“真不知怎么谢您才好。”赵瑀满怀感激道,“我家老爷读书少,一心想寻先生念书,却因濠州田地案他得罪了天下的读书人,以至于无人肯教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