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走后不过个把时辰, 大批的锦衣卫就接管了清远寺。
赵瑀便知,京城仍在皇上的掌控之下, 武阳公主所说不过是夸大其词而已。
幸好齐王没有偏听偏信, 他这一脉应是能保下了, 而妲姐姐,只要能挺过这道生死关,往后的日子也必能顺遂安康。
张妲还是昏迷不醒,但按吴院判的话来说,“伤口很深,没中要害, 命大, 养着去吧。”
她被小心翼翼抬回王府养伤,赵瑀也在侍从的护卫下,回到了京城。
一场大雪过后, 京城已变成银装素裹的琉璃世界,虽然城内已解除禁令,但行人依旧很少,大街小巷也都静悄悄的, 与前几日剁案板声不绝于耳相比, 简直恍若两个世界。
达官贵人聚集的西城区, 好几家的大门上都有刀砍火烧的痕迹。
赵瑀有点惴惴不安, 催促马车再快点——她也怕家里出事。
果不其然,李府的朱漆铜钉大门上,遍布伤痕, 连辅首衔环都被撞歪了一个,大门紧闭,门洞子里也无人看守。
赵瑀心头猛地一沉,也不待下人叫门,扬声喝道:“人呢,怎么不见门房照应?”
跟车的侍从立即将门拍得山响,“太太回来了,快快开门!”
过了好一阵子,门才嘎吱吱开了,四个门子跟头咕噜滚出来,急急忙忙拆掉门槛,七手八脚拉马车进门,老门子还苦着脸解释道:“不是小的们偷懒,昨儿晚上来了一伙强人,砰砰当当砸了半宿门,还有翻围墙的,老太太吩咐紧闭大门,谁叫也不开。”
赵瑀急急问道:“老太太和少爷他们是否平安?府里有没有伤亡?”
“回太太的话,主子们一切平安,有几个下人受了点皮肉伤,都不打紧。后来官兵满大街抓人,那群强人就全跑了。”
赵瑀松了口气,点头道:“好,回头我重重有赏。”
说话间,已是下车换了暖轿,赵瑀从轿帘往外看,内宅并无受到冲击的迹象,平静如斯,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一听说她回来了,周氏、王氏、赵玫,还有莲心几个有头脸的丫鬟嬷嬷,呼啦啦一拥而上,围着她是嘘寒问暖。
昨晚的事不便多说,赵瑀草草几句带过,看了一圈问道:“实儿呢?”
周氏道:“昨晚强盗都快冲到二门了,一个个挥着大刀片子,嘴里是嗷嗷直叫,吓死个人!何妈妈就说带着大孙子先躲起来,我一琢磨,诶,她说得对,就让她带着大孙子从后门悄悄逃了。”
赵瑀一听发了急,“简直胡闹,外头街面怎么可能比府里安全!现在人呢?”
往常她对周氏从来都是尊敬有加,如此直言不讳还是第一次,周氏一怔,当下面皮微红,讪讪道:“一大早就派人去找了……”
王氏见状,赶紧打圆场,“瑀儿你是没见到昨晚多么凶险,喊打喊杀的就没断过,咱府里好几个侍卫都受了伤,我们也是害怕出事。你别急,随行的还有侍卫,出不了事。”
赵瑀脸色并不好看,深深叹了一口气,吁出胸中郁气,“就算要送走孩子,实儿有自己的奶嬷嬷,让何氏带着算怎么回事?阿远又在那里?”
周氏解释道:“两个孩子都跟着她走了,她说,若有人盘问,就让阿远顶替实儿。”
阿远比实儿大半岁多,却比较瘦弱,实儿长得敦实,猛一看两个孩子确实差不多大,但是……
赵瑀眉头微蹙,这一出偷梁换柱,怎么听着如此别扭?何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周氏见她面有不虞,生怕再招她埋怨,赔着笑脸道:“儿媳妇你放心,何氏的两个孩子,还有他男人,都在府里,不怕她作妖。她说带孩子躲到东城去,地方也好找,一会儿准能接回来。”
王氏暗暗给赵瑀使了个眼色,意思让她别太过分,周氏好歹是婆母,不能让人家下不来台。
赵瑀会意,平缓下心情,起身给周氏行礼道:“我一下子慌了神,语气太冲,言语也不妥当,婆婆莫怪。”
周氏忙扶起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不说这些虚的。现在想想我也是后怕,唉,只盼快点儿把孩子接回来才好。”
在一家人的忐忑不安中,黄昏时分,终于把人找回来了。
李实毫无损失,在乔兰怀里睡得呼呼的,赵瑀接过儿子晃了晃,人家哼哼唧唧地瞥了母亲一眼,打了个哈欠,继续睡!
赵瑀不禁失笑:“这小子,走哪儿睡哪儿,真是心宽。”
乔兰活动活动发酸的胳膊,“少爷这是有福气,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怎么不见何妈妈和阿远?”
乔兰犹豫了下,悄声说:“阿远少爷受了伤,何妈妈说见血不详,怕血光冲撞了少爷,非要养好伤了再回府。”
赵瑀先是一惊,接着恼怒道:“胡闹,快把阿远给我接回来!”
“太太……”莲心欲言又止。
“你说。”
“太太,奴婢觉得何妈妈是故意的,当初她男人受伤,直接就抬进府里了,当时她怎么不说冲撞?”
赵瑀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让我亲自派人接她和阿远回来,比老太太派人是不是更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