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等不能说的毛病改了几样,不爱往姑娘堆里混着了,如今身子好些了,竟也肯读书习字了。
薛姨妈对着薛宝钗念了几声佛,说宝玉这样肯争气上进也好,将来她嫁过去也有指望,说贾政的意思是想要贾宝玉走科举一道,从前贾宝玉不肯,如今也肯听贾政的话了,打算苦学一年,至明年便去考学,看看有没有入仕为官的造化。
从前在园子里时,薛宝钗从不觉得自己同林黛玉有什么不同。
她有母亲有兄弟,家里亦有产业,在园子里不是寄人篱下只是客居,若是住得不高兴了便可以说走就走,她薛家在都中也是有宅子的。
但林黛玉却不及她,因此薛宝钗每每思及于此,这心里对林黛玉还是有些怜惜的。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内心深处,对这样的林黛玉还能生出几分隐隐的优越感来。
在那样的时刻里,她完完全全忽略了她自己和林黛玉的出身。
直到如今出了园子,她和林黛玉各自到了如今这样的境地,林黛玉是清贵世家的姑娘,而她不过是商贾之家的闺女。她只能同贾宝玉定亲,而林黛玉则会成为侯爷夫人,还会是太子少傅夫人。
嫁人以前,她同林黛玉便有差距,这嫁人之后,差距便更大了,简直是天壤之别。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薛宝钗才深刻认识到,若论出身,她跟林黛玉相差实在是太多了。
也就只是单单在园子里,她们瞧着是一样的,只要出了荣国府到了外头,她和林黛玉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不同的。她所嫁之人及不上林黛玉所嫁之人。而以她的出身,也难嫁到更好的人家去了。
这种认知现实又残酷,纵薛宝钗心中叹息数回,却也知道这局面不是她凭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的。
薛宝钗感叹一回,心里却又想起一个可怜人来。
她问莺儿:“前些日子一直忙着,也没打发人去看过云儿,云儿被老太太接过去了么?”
薛宝钗所说的是史湘云。
史湘云那块金麒麟被林涧设计,给卫家的公子卫若兰买了去。
史鼎史鼐俩兄弟得知这件事后自是生气,可卫家的人都来提亲了,况金麒麟的事情已传遍都中,史家要是不应下,不但坏了同卫家的关系,便是史湘云这一辈子也跟着毁了。
况史湘云在园子里被林涧戏弄的那些事情史鼎史鼐也都知道了,林涧不是好招惹的,他们兄弟那会儿为了除夕之夜的大事,到底还是做了退让,答应了卫家的求亲,定下了史湘云与卫若兰的婚事。
这婚事是定下了,日子却定在两个月之后。
结果除夕之夜睿王起事不得成功,史家卫家跟着获罪,承圣帝没行连坐之罪,史家两侯的女眷被充作官奴,史湘云倒是幸存被赦免了下来。
卫家一门都没了,也就独独一个卫若兰病重命不久矣,承圣帝就留下了他的性命,却没放过卫家旁人。
史湘云真正成了无依无靠之人,除了贾母心里还惦记她之外,这世上也就无人惦记她了。薛姨妈去探望贾母回来说,贾母病中还惦记着史湘云,要李纨将史湘云接来他们的新宅居住。
薛宝钗好歹同史湘云好了一场,又怜她命途多舛如今连家都没了,心里便时刻惦记着史湘云。
薛家同贾家一直互通消息,府里主子们顾不上问,但若有消息,下头的人也还是知道一些的。
莺儿道:“姑娘放心,云姑娘已叫老太太派人接了去,如今好好的同老太太住在一起呢。只是云姑娘先前见过那卫公子一回后,便说不要退亲了,说是这时候退亲外头话不好听,日后只怕更难。说是她愿意嫁过去,不管往后如此,她都不后悔。”
“那卫家如今也只剩卫公子一个人了,又背着那样的名声,卫公子病势沉重,只怕云姑娘还没嫁过去,那卫公子就会——”
莺儿心善,没将后头的话说完,但那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薛宝钗先前还关注着史湘云同卫家的事情,后来睿王作乱她自家又有事,她又同宝玉定亲,再加上贾家的事情,她回了自家宅子后就再没关注过这件事,不过偶尔听薛姨妈说几句,但也并不知晓史湘云心内真正的想法。
薛宝钗抿了抿唇,才轻声道:“罢了,等哥哥的事情过去,我请云儿来家中一趟,我亲自问一问她,看看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正月十五过去,便预示着这个年节正式落下了帷幕。
承圣年间,大周有许许多多的大事发生,承圣三十一年除夕之夜所发生的睿王作乱事,也将被史官诚实并永远的记录在史册之上。
承圣帝费尽心思安排的元宵灯夜,让都中百姓们渐渐忘记了除夕之夜的阴影,年节一过,都中百姓们也陆续恢复了日常生活,街面上渐渐恢复了从前的繁华模样,仿佛除夕之夜的事情从没有发生过一样。
林黛玉只花了两日的时间便将林如海的文章稿子全都整理出来了,还有她自己这些年所作的能够印在文章集子里的诗作,她也全都默写出来,一并抄录在宣纸上,装订成册,交到了林涧的手中。
林涧还没整体细看过,但眼下也没有时间给他细看了,他便只是略略翻了翻,倒是看到几个他感兴趣的文章与诗作,但也只是瞧了瞧,然后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