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人,都在等花不羡下轿,看她面对四公主的刁难,会是个什么反应。以她家喻户晓的受气包名声,应该会直接求饶吧?这么想着,大伙儿终于看见一只白皙的手挑开了轿帘。众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不知为何,那双手给人的威压就像被扼住了喉咙。紧接着,清冽如同泉水的声音响起,“四公主,都说长嫂如母,本王妃虽然不是长嫂,却也是你五嫂,劳烦你辛苦多等一会儿,用不着上纲上线吧?”哗——这回怼,围观人群蓦地沸腾了。看来,这位前嫡女和传言中果然有了很大变化!就连花锦绣都惊讶不已,她,真的变了!“大姐姐?”花锦绣试探着叫了一声,脸上的表情调色盘一般。惊喜、感慨、不舍、喜悦等交织在一起,仿佛她和花不羡多么姐妹情深似的。花不羡扫她一眼,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个戏精怎么还没毒发?她看着花锦绣开口,语气更冷,“我已经嫁作人妇,请你称呼我‘幽王妃’。”花锦绣心头一梗,挣扎了片刻,才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楚意搬了木阶过来,花不羡一步一步走下马车。她今日一袭湖蓝色对襟长裙,外罩一件高腰狐裘披袄,但凡动作大点,裙摆便似海水一般层层荡开。衬得她五官好似多了几分清润的光泽,神秘中带着清冷。大部分人都已经看呆了,忘记了反应。花不羡几步走到花锦绣身边,斜睨着她,威严天成,“很好,记住你的身份,我现在是有品阶的幽王妃,而你,不过是丞相府一个继室的女儿!”这话,如同鞋底打在脸上一样,屈辱且疼。花锦绣猛的抬头,眼中的愤恨几乎要化为实质。花不羡微微笑着,就等着她失控呢。但显然,花锦绣已经将娇弱可怜的面具带到了骨子里。短暂的异样之后,她又恢复了方才楚楚可怜的模样,“大姐姐……哦不是,幽王妃,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呢?父亲母亲从你嫁进幽王府后,就一直很惦念你,奈何你三朝回门都不见人,母亲因此还哭了大半月,以为你在幽王府日子不好过。母亲一千次,一万次的责怪自己,不应该不替你争取,哪怕皇命不可违,只要你不想嫁,也该豁出命去替你抗争求情的。”这话的意思如同花不羡的衣服波纹一样,一层叠一层。既说花不羡不想嫁给幽王,又控诉花不羡黑心肝,不把生养她的丞相府看在眼里,不孝敬长辈。一朝得势,更是狐假虎威,拿腔拿调的恶心人!如此一来,方才还为花不羡叫好的吃瓜群众,立马都调转了方向,出声批评花不羡。“哪有出嫁女回娘家耍威风的,不要脸!”“就是,再怎么样也是生养了你的娘家,纵然有错,生养之恩大于天啊。”“这是当了王妃就不认穷亲戚了吗?可悲啊!丞相大人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女儿,换做是我,早把她腿打断了!”听着这些抨击花不羡的话,花锦绣心头无比得意。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花不羡想要凭借这些人翻身,她便利用这些人让她再入地狱。祁璇听了也跟着勾唇,很显然,她也觉得花不羡此刻的境地是自找的。其余人或多或少都神色复杂。而处在风暴中心的花不羡,反而比谁都平静似的。……吃瓜群众们说了一会儿,见她这样儿还怪渗人的,慢慢的声音便小了下去。花不羡这时,才慢慢牵起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本就长得极美,这么一笑,动人的五官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美得无可挑剔。祁明霄上一刻还恨她入骨,此刻都不得不被她的笑颜勾了魂。但很快,美丽的幻象被花不羡亲手打破。她一字一顿,好似随意,却极为刺人,“是吗?按妹妹这话说的,错的都是我喽?可我怎么听说,皇上瞧上的‘花家嫡女’,其实该是妹妹才对?若不是妹妹不肯嫁,我一个过气的前嫡女,怎可有机会入幽王府?”花不羡此话一出,全场寂静。谁都不是傻子,只要稍微动动脑筋,就会知道花不羡说的才是真的。而花不羡也没打算停,悠悠然继续,“……妹妹还说,父亲母亲都很疼本王妃,可本王妃就纳闷儿了,成亲当日,那些试图毁掉本王妃名声的乞丐们,为什么会招供说是母亲安排的呢?”死寂——街面上彻底一丝声音也没了。过了会儿,大伙儿反应了过来,立马又人声鼎沸喧嚣不已。“不是吧,这个花二小姐贼喊捉贼呢?”“大学士府出来的世家贵女、贵妇典范,居然如此歹毒!”“嘁,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哪说得准儿!”“我看花大小姐说的是真的,没有人的指使,那些乞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战王的新娘子?!”“哎哎哎,你们还记得不,幽王殿下新婚第二天,丞相府门前整整停灵了几十口棺材,我那天正好看了热闹,依稀听丞相府管家说里面是乞丐来着。这是不是证明,幽王殿下早都查明了,只是碍于婚约的关系不好下死手?”“啊这……”刹那间,无数晦涩猜忌的目光刷一下落到花锦绣和裴氏身上。更有甚者,已经忍不住朝她们的方向“呸”了几声。花锦绣完美的面具有了一丝皲裂,手也在衣袖中紧紧的绞在了一起。裴氏脸色大变,冲口而出,“污蔑!你们这是污蔑,本夫人疼爱羡儿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做那种事!”花不羡轻轻一笑,“母亲的意思,是我恶毒诬陷你?”“羡儿,母亲不是这个意思,母亲是觉得这中间肯定有误会,说不得是你爹的仇人使的离间计,想离间你和家里的关系。”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瞧瞧,这么短的时间,裴氏就已经找好了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