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放在心上,直接让周里正又把周路带回去了。
直到今天为止。
汉子周路哪敢再收郎主的钱,可怜巴巴地低垂着头。
胡亥这才回过神来,恍然大悟。
他摆了摆手:“别家都能多收一倍的麦子,你没有,这不就得了教训吗?至于二百文钱是你值守粪池的工钱,你不收那就换个人干。”
汉子周路登时急了:“哎?哎?”
周里正喉结滚动,惊喜非常:“郎主……您,您不打算怪他?”
胡亥笑道:“怪他做什么?”
他摆了摆手:“我还乐得他犯错,也好让其余人瞧瞧,免得在大事上犯错。”
周里正定定看了胡亥半响,长舒了口气。
他红着脸,呐呐着道:“也是小的管教无方,才闹出这般的事端。”
周路犯了错,自己这个里正也逃不了干系。
别看周里正表面平静,照常主持着村里的事务,其实回头也偷偷叹了好几口气,心里忐忑得很。
胡亥看出周里正的担忧,笑了笑:“放心。”
他想着今日在章台宫听到的内容:“过段时间还有让你们更惊讶的事情呢!”
与此同时,章台宫的讨论告一段落。
始皇帝嬴政将诸位朝臣的想法整理一清,很快拍板定下:“自今日起,废除连坐制度!往昔遭连坐而为官奴者,一律返回民籍,愿归家者可直接归家,愿继续为工者以市场雇佣民价分发工钱。若为修建运河、军需、直道,驰道等朝廷工程修缮者,需继续为工至工程结束后归家,以市场雇佣民价加两成分发工钱。”
“此外,除大逆、谋反等重罪以外,亲属邻里不负有告奸义务。另外重罪之中增加关于行刺皇帝、违反诏令、违逆朝廷等罪……”
洋洋洒洒竟是十几条。
另外还有如何废除,避免各地工程缺工缺人,还有哪些罪名归到重罪,又该如何调整刑罚……
现在始皇帝也不过列了个大概出来。
他环视殿内朝臣:“众卿归府后好好思量一番,琢磨出个具体规章来。”
紧接着始皇帝的目光又转向李斯。
嬴政眸色微沉:“廷尉为司狱之首,这件事你还要多多上心。”
廷尉李斯无地自容。
他赶紧走出队列,深深一鞠:“小臣定然不负陛下所托。”
李斯脸色不佳,内心惶惶。
上回已让陛下失望一次,这回竟又让陛下失望。
若是有第二回,怕是廷尉之位也到头了!
李斯面色紧绷,等早朝散去他不像往日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裳,与同僚闲聊说话,而是拔地而起,如旋风般冲出章台宫,恨不得直接飞回廷尉府里。
其余官员看着李斯背影,皆是忍俊不禁。
左丞相隗状大刺刺地撞了撞右丞相王绾:“不愧是右相!”
右丞相王绾笑了笑:“还多亏胡亥公子。”
他抚了抚胡须,轻声感叹道:“若不是有《天工开物》之书在,哪里能如此轻松就吸引廷尉目光?”
左丞相隗状哈哈一笑。
通武侯王贲回过味来,倒吸了口凉气:“你们是故意的?”
左丞相隗状给王贲一个大白眼:“怎么是故意?”
他眉眼弯弯,笑得狡黠:“没好好听从陛下旨意思量修缮秦律之事,当然是廷尉本人的过错。”
李斯乃是法家之人。
他心思缜密,思绪灵敏,又伶牙俐齿,几次左相右相提出修缮商君书之事时都遭到其的反驳。
好不容易碰到大好机会,众人防着李斯呢。
右丞相王绾用《天工开物》吸引其目光,又将李斯困于右相府中商讨锻钢炼铁之事,硬生生拖住李斯。
至于左丞相隗状和內史蒙恬沆瀣一气,做好充足的准备,加上胡亥公子的乱入,终于一鼓作气将此事敲定下来。
通武侯王贲听得一愣一愣。
他瞪圆了眼,偷偷指指上方。王贲看着胆大包天的同僚们,眼里写满了震撼——你们就不怕陛下发怒?
隗状压低声音:“都说了,咱们啥都没干。”
再说——陛下也应当有此心思,否则又怎么会装作不知呢?
左丞相隗状想到这里,忍不住抬眸往上首看。
始皇帝嬴政坐在席上,撑着身体翻看着胡亥的功课。他起初眉眼舒展,看得很是满意,等到翻到后面,笑容渐渐凝固,眉心也渐渐拧了起来。
左丞相隗状暗暗察觉不对:“…………”
嬴政的脸色渐渐黑了,面无表情地将胡亥的功课拍在岸上。
他没有怒吼,却胜似怒吼。
殿内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在场所有人脑海里齐齐冒出一个念头:胡亥公子,您又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