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懂事知礼的袭人也来不及给黛玉见礼,拉着宝玉哭道:“祖宗,是又要怎样?快回罢!”
宝玉再没有动,只不错眼地盯着黛玉。麝月捞着机会,赶紧拍打他身上的灰,阳光下飞起一片细尘。
宝玉愣怔片刻,一把挣开袭人的手,朝前走了几步,傻笑道:“林妹妹。”
黛玉也是一时愣了神,听见他喊自己,才急急跨出了门,快步到宝玉身边,问:“宝玉,怎的弄成了这样?”
宝玉作势去拉黛玉的手,他此时力大无穷,任凭袭人和麝月两个都拽不住。
好在黛玉见他这样,没有退后,任由他拉着。
惜春倚在门边,淡定看热闹。
紫鹃已经跑了来,心里隐隐猜出是可缘由,大约宝玉此时也说不清了,便看向袭人问起:“发生了什么事?”
袭人只一个劲儿地哭,个中原因,不敢答言。
宝玉与黛玉就这样拉着手,也不说话,相对而望。
“哎。”紫鹃心里默叹,掏出手帕递给黛玉。黛玉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接过递来的帕子,替宝玉轻轻擦拭起鼻血和泪水。
宝玉只一直傻笑,不住喃喃:“林妹妹。林妹妹。”
黛玉:“喊我做什么,又不说话。”
默了片刻,她道:“宝玉,你捏疼我了。”
宝玉终于松了松手,还是不让黛玉抽出去。黛玉劝道:“宝哥哥,你先回院子止血换衣罢,我这儿没有这些物什,莫让丫头们急了。”
宝玉:“不回。”
黛玉:“你这样,怎么同我好好说话。”
宝玉:“我若依了妹妹,便同我说话么。”
黛玉轻点头:“嗯,回去拾掇好,晚间我便去你那里。”
宝玉仍是愣着不动,黛玉又道:“宝哥哥,你见我哪次失言过。”
黛玉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对袭人道:“你先带他回去。”复又看向麝月,“山庄这处不好请大夫,叫护院去趟县里,请个人过来看看。”
安排好一切,黛玉看向宝玉,激他道:“你若不听,我便不见你。”
宝玉似听懂了这话,终于在袭人的拉扯下,一瘸一拐离开了院子。
黛玉看向惜春,惜春歪在门框上,漠然道:“不妨事,红尘诸般若浮云,我只管婆娑世界修莲心。”说罢,转身回了屋里。
经宝玉一闹,字是写不下去了。雪雁知道姑娘和紫鹃又要云云一番,本想去掩上屋门,黛玉道:“关上这门也不得清静,何须多此一举。”
雪雁耸耸肩,回去吃她的小果儿。
日头下出了些汗,紫鹃坐到黛玉旁边摇扇,两人都能得点凉快。
紫鹃问:“姑娘,如何办?”
黛玉揉揉额头:“宝玉闹成这样,老太太和夫人定然知晓的,她们没说什么,便是想由我来说。”
紫鹃担忧道:“接二连三刺激下去,宝玉恐怕受不住。”
闻言,黛玉也沉默了。片刻后,她看向雪雁,说道:“丫头,烦你跑趟腿。”
跑腿的事本来一直是雪雁在做,她就算再傻,也看出今日的事非同小可,便道:“姑娘吩咐。”
黛玉:“你去找莺儿玩会子,闲谈说宝二爷受伤了,她自会同宝姐姐讲。”
紫鹃插话道:“就算装作无心之举,以宝姑娘的聪慧程度,也是猜得出来的。”
黛玉:“她猜得出来是她的事,我已是尽了力。”
紫鹃何尝不懂,宝钗若知道宝玉受伤,一定会赶着去看他。一来是想让宝玉多知道宝钗的好,二来亦是黛玉亮明自己的态度。
说不定宝钗同宝玉说上几句,等黛玉去后,有些话更容易出口。
紫鹃劝道:“姑娘,躺会儿罢,晚些还要费功夫,莫累着了。”
其间,王夫人差玉钏送来绿提,紧接着贾母又派了鸳鸯过来,紫鹃清楚这是何用意,将她们都挡了回去,没打搅黛玉休息,只说“姑娘懂得分寸。”
太阳落山,给小院染上一片金黄,不多时,夜色弥漫上来,一勾弯月挂在头顶,风吹开白云,又吹来乌云,反反复复。
黛玉收拾好准备出门,紫鹃说恐怕要下雨,拿了伞,又带了件薄斗蓬,并嘱咐雪雁看好院子。
走到宝玉居住的小院,袭人已经在外头侯着了。
她给黛玉见了礼,道:“林姑娘,有些话原不该我说,你却是知道的,宝玉他性子倔,任凭哪个都劝不过来,下午宝姑娘来了趟,宝玉也是不说话,他愈是这样,愈是让老太太和夫人不得安生,全府都跟他提着心。”
“万一、万一姑娘再激着他,怕是……”
她说着,拿帕子抹起泪来,黛玉只得道:“放心罢,我同他好好说。”
袭人忙接道:“俗话说,人若被那念想吊着,即便今儿个过去了,自然会想着明儿个,长长久久亦不能平。我不知该如何办了!”
紫鹃听得出来,袭人这是要黛玉趁此时机同宝玉断个干净,又怕宝玉生出好歹,她没有办法,将这难题丢给了黛玉。
书里的袭人温柔懂事,看似没脾气,实则有自己的小心思。
作为宝玉板上钉钉的侍妾,她自是想选择识大体又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