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几人一夜没睡。
清晨第一缕阳光落下,顾山隐从地上爬起,活动了下腿脚,去打开窗户。
新摘的荷花插在瓶子里,沁出淡淡清香,卷儿似的荷尖微微舒展,张扬着从容不迫的生命力。
当阳光投射到黛玉脸上时,她的眼睫轻颤了下,手指也跟着微微蜷曲。
顾山隐一时没忍住,弯下了腰,轻轻覆上黛玉的手。温暖的体温自指尖传递而去,黛玉缓缓睁开了眼。
她一时有些迷茫,分辨不出眼前事物。
雪雁的嗓子已经哑了,一把扑到黛玉腿上,一颤一颤地道:“姑娘,我好担心你,呜呜。”
紫鹃端来清水,顾山隐识趣地退到一旁,见她扶起黛玉,喂黛玉喝了下去。
黛玉抬起眼,打量一下四周,问:“怎么了?”
紫鹃抢在雪雁前头道:“没事,姑娘睡了一觉而已。”
黛玉揉揉额头,道:“也是,我做了个梦。”
紫鹃知道梦这种东西,醒来一会儿便会忘记,忙问:“什么梦,姑娘讲给我们听罢。”
黛玉似回忆般地道:“我梦见自己在一片草地上,四周全是阴冷的风,我试着呼喊有没有人,无一应答。我很害怕,发现自个儿颈间和双手都被绳子缚住了,有什么东西拖着我在往前走。”
“走过草地,风中有了清香,一眼望去,竟是一片荷田。荷田总有人家看管罢,于是我再次呼喊,然后许多声音从周围传来,只是没有回应我的。”
“然后我看见那些荷花全都燃烧起来,化成灰烬。那些灰烬飘到我眼前,烧着了手上和颈上的绳子。火光中,一个与宝玉打扮很相似的人忽地出现了。”
听及此,紫鹃垂下眼皮。黛玉继续道:“那人没有五官,只说,你不想同我走。我不知道怎么作答,只点点头。那人又说,也罢,那就将你烧了吧。”
“他话音落下,绳上的火便烧到我身上来了,分外灼热,很是痛苦。我看着那人走向荷田,眨眼间天地成了白茫茫一片,四散的火光同时不见。我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向着反方向跑去,不停跑啊跑,然后就醒了。”
紫鹃噙出一丝浅浅笑意,道:“姑娘,都过去了。前尘往事皆付诸笑谈,打今儿后,我们要好好活着。”
黛玉靠在紫鹃怀里,顾山隐再倒了杯清水,给黛玉递去。她接过来,喝完才道:“顾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顾山隐满脸疲色,缓声回道:“听闻林姑娘病了,我来看看。”
紫鹃在给她垫软枕的时候,黛玉忽然瞧见了桌上的荷花,惊得一把拽住了紫鹃的手,问道:“难道我还在梦里?你、你们可是假的罢。”
紫鹃将她扶起坐好,道:“哪能是假的,已经过了一天了。”
雪雁拍了拍自己的脸,凑上前来道:“姑娘,我好困啊。”说着打了一连串哈欠。
顾山隐忙道:“紫鹃姑娘,雪雁姑娘,若不介意的话,你们去歇会儿罢,我来看着林姑娘。”
雪雁刚想说什么,又被一串哈欠堵了回去。
经此一夜,紫鹃对顾山隐的好感度蹭蹭上升,反正他是以大夫的名头请来的,留在这里看顾病人也合情合理,于是对雪雁道:“你先去睡,我在小榻这里眯一会儿,不碍事。”
复又对顾山隐道:“劳烦公子。”然后去了小榻边。
黛玉睡了一夜,此时也是睡不着了,顾山隐坐在雪雁先前的凳子上,陪她说话。先是讲了紫鹃担心她病了,去县里找大夫,恰巧遇到他出门寻吃食,遇着,便来了这里。
黛玉这才反应过来,道:“顾公子也是一夜没休息,麻烦了。”
顾山隐:“林姑娘不必这般说。”
他讲完,打量屋子一圈,道:“姑娘来山庄,没多带些人么。”
黛玉便讲了因贾府人多,山庄这边不大,住不下,因此每人都只能带两个丫头来。
顾山隐听完,换了个话题问:“饿不饿?我去找些吃的来。对了,我是以大夫身份进来的,姑娘不必担心。”
黛玉道:“不妨事,一会儿早饭便会送来。”
她想了想,作势要起床,顾山隐劝道:“还是好生歇着,等恢复了再起不迟。”说罢,他怕黛玉无聊,便拿了支瓶里的荷花,用帕子将下头的水擦干,递给黛玉把玩。
这时,院里响起一阵吵闹声,紫鹃被惊醒了,忙翻身而起,从内室到小厅,打开屋门。
只见鸳鸯扶着贾母急匆匆而来,贾母脸上带着焦急,嘴里一波三叹道:“哎哟,我可怜的孩子,外祖母对不住你……”
紫鹃面无表情地见礼:“老太太安。”
贾母连个眼神都没给她,直直奔向内室,鸳鸯忙跟着贾母的步子,转头对紫鹃道:“老太太清早一起,便想起了林姑娘的事。”
紫鹃透过窗户看见外头热烈的阳光,心道,你们尽管演,我信一个字就是傻.B。
贾母先是瞧见了顾山隐,愣了瞬,问道:“你是哪个?”
顾山隐朝她见了一礼,道:“小生是大夫,来为林姑娘瞧病。”
听见这个回答,贾母直接略过了他,又迈着老腿奔到黛玉床前,将要起身的黛玉